如今,晋军已经包围了广固半年之久,在这一年,南燕的东莱(山东省莱州市)下了血雨,广固夜里听到城门外有鬼在哭泣。虽然姚兴没有及时派遣援军,但他还是派来了使者,对刘裕说:“慕容氏与我国是友邦,如今晋军进攻如此凌厉,我已经派遣十万大军,屯驻洛阳,如果晋军不撤,我将长驱而来。”刘裕对秦使者说:“告诉你家姚兴:‘我灭亡南燕以后,休兵三年,就要夺去关中洛阳。如今你胆敢自己送上门来,那你就快来!’”当时,刘穆之一直跟随大军,当他听说秦国的使者来到以后,赶紧来见刘裕,当他见到刘裕以后,秦国使者已经离去了。刘裕把自己的话告诉了刘穆之,刘穆之埋怨道:“平时大人有什么事情,都要与我商议,这件事非同小可,为何仓促答复!你说的话不仅不能威胁对方,相反会激怒人家。如果广固拿不下来,而秦军又突然到了,那该如何是好?”刘裕笑着说:“这是军事谋略,你不懂,所以没让你知道。兵贵神速,假如他姚兴真的能够前来救援,肯定担心我知道秦军的行踪,哪有预先通知我的道理!这正说明他不过是说大话而已!我晋军很久都没有出师了,后秦见我讨伐南燕,他自顾不暇,岂能救别人!”义熙五年的整个下半年,晋军一直牢牢地围困着广固,而燕军也死死地驻守在城内不降,南燕灵台令张光劝说慕容超投降,慕容超大怒,亲手将其杀死。在此期间,晋朝廷从后方源源不断地派来增援部队,每一支部队前来,刘裕就事先派出现有部队与增援部队汇合,第二天,再敲锣打鼓声势浩大地来到前线,在晋军的威势下,城内人心惶惶,城外百姓也纷纷向晋军送来粮食,每天总上千人之多。
义熙六年(公元410年)元旦,慕容超登上广固内城的南门,在城楼上接见群臣,宰马犒赏将士,给百官加官晋爵。第二天,他与自己最宠爱的魏夫人一起登上城墙,看见威武雄壮的晋军,两人不禁握手相对而泣。韩倬劝谏说:“陛下遭遇危难之际,正是丈夫努力之时,却象妇女一般悲伤哭泣,这是多么可耻啊!”慕容超当即擦去眼泪,向韩倬道歉。尚书令董锐劝说慕容超投降,慕容超大怒,将其投入大牢。于是,南燕君臣做殊死搏斗,贺赖卢、公孙五楼率众从城内挖掘地道,燕军从地道突出城外,与晋军交战,但却无法击退晋军。河间人玄文给刘裕献计说:“过去,后赵进攻曹嶷,望气的术士认为,渑水围绕着广固城,城池无法攻陷,如果将五龙口堵塞,那么,城池必然会自行陷落。石虎听从了,曹嶷很快就投降了。后来,慕容恪进攻广固的段龛,也是如此。段龛投降后不久,五龙口又因地震而打开了,现在过去的基础还在,可命人将其堵塞。”刘裕听从了他的话,而恰在这时,城中百姓一大半都得了软脚病,出城投降的一个接着一个。慕容超登上城楼,尚书悦寿对慕容超说:“天地不仁慈,助寇为虐,城内战士疾病疲惫,我们困守穷城,毫无外援,天时人事,由此可知。假如天命终结,即使是尧舜也要让位,转祸为福,以保全宗庙为重。”慕容超当然知道他的意思,他叹息一声说道:“国家兴废,这都是命啊!我宁愿手握宝剑与敌人决斗而死,也不能口含玉璧跪着求生!”
义熙六年二月五日,在经历了大半年的围困以后,晋军统帅刘裕决定可期攻城,在总攻命令发出前夕,晋军众将齐聚中军大营接受命令,突然,一只如鹅一般大小的黑色大鸟,闯进大帐,大家都以为这是不祥之兆,胡藩却说:“黑色是胡人之色,胡人投奔我大帐,正预示着我军大吉大利。”于是,刘裕发起了总攻的命令,这时,又有人说:“今天是惊蛰以后的第十四日,叫往亡日,主前往必亡,不利出征。”刘裕回答:“我往彼亡,有什么不利!”于是,晋军从广固城的四面八方一起进攻,南燕尚书悦寿打开了城门迎接晋军,晋军将领向弥第一个冲进城中。慕容超与数十名亲信骑马逃跑,被晋军征虏贼曹乔胥追上活捉。慕容超被押到刘裕跟前,刘裕斥责他为何不早早投降,慕容超神情自若,只是将自己的老母托付给刘敬宣而已,始终一言不发。刘裕将他押送到建康,在建康街市上,慕容超被斩首示众,时年26岁,在位6年。南燕政权自慕容德在晋安帝隆安四年登基至今,共存续了11年。刘裕消灭南燕以后,无法存身了司马国璠、司马叔璠、司马叔道兄弟又逃往后秦,姚兴问他们:“刘裕已诛杀了桓玄,正辅佐晋室,你们为何而来?”司马国璠等人回答:“刘裕削弱王室,臣宗族稍有能力的人都被他一一剪灭,他将成为晋室最大的敌人,比桓玄有过之而无不及。”姚兴大喜,任命司马国璠为扬州刺史,司马叔道为交州刺史。
义熙五年六年尤其是义熙五年,可谓是一个大乱之年,在这一年里,西秦乞伏乾归复兴了西秦,北魏的拓跋珪被亲生儿子拓跋绍弑杀,北燕的高云也在同日被杀,后秦面临着刘勃勃无情的打击,而南燕也被刘裕围困大半年。到了第二年,原后秦境内的夏国、西秦、南凉、仇池与后秦之间还在进行着你来我往的角逐,西凉、北凉、南凉、吐谷浑也在不时发生着冲突,北魏、柔然、北燕之间也在相互博弈,而此时的东晋刘裕即在该年的年初即消灭了南燕,当时的北魏拓跋嗣刚刚继位,而后秦的姚兴也被刘勃勃弄得焦头烂额,因此,刘裕还想驻军南燕,趁势沿着黄河向西向北横扫过去,然而,一件突如其来的事情却不期而至了……
三八九、卢循叛乱
义熙五年二月初,东晋帝国刘裕终于攻陷了广固,平定了山东。
据《宋书·武帝本纪》记载,“六年二月丁亥,屠广固。”而据《资治通鉴》的记载,当日,晋军攻下广固之后,刘裕对固守7个多月的广固军民十分恼火,计划将城内军民全部活埋,将妇女全部赏赐给将士。韩范劝谏说:“晋室南迁,中原陷落,百姓无援,谁强就归顺谁,既然成为君臣,就理当为其效力。这些人都是中原的遗民,国家的赤子,如今王师吊民伐罪,战胜以后却全部坑杀,以后北方的百姓们还能逃到何处!我担心西北的民众再也不指望王师前去解放他们了!”韩范的一席话让刘裕不禁动容,他向韩范表示道歉,不过,刘裕仍然下令将南燕王公以下三千多人,将一万多家属没为奴仆,缴获两千匹战马,将广固城墙拆毁。就在刘裕处理南燕遗留事务、考虑将大本营设置在下邳(江苏省睢宁县西北)的时候,一道加急诏书送到了他的手中,诏书写明:广州刺史卢循业已发动叛乱,挥师进攻荆州、江州,命令刘裕即刻率部保卫京师!
其实,早在徐道覆听说刘裕北伐的消息以后,就劝说卢循趁虚奔袭建康,但是,卢循没有听从。自元兴三年(公元404年)年底,卢循占领广州,到第二年即义熙元年(公元405年)四月,他被东晋朝廷正式任命为广州刺史,屈指算来,业已近五年之久,在此期间,东晋朝廷一直忙于讨平桓玄余党,讨伐西蜀,恢复农业,无暇顾及到偏远的广州。卢循深知刘裕这个老对手难以对付,自己的部队战斗力也无法与刘裕重新组织起来的北府兵抗衡,这是他没有立即同意徐道覆建议的主要原因。然而,在徐道覆看来,刘裕一刻也没有忘记广州,如果不抓住这次机会,奋力一搏,等到刘裕腾出手来,后悔就来不及了。义熙六年一月,就在刘裕将要攻破广固之时,徐道覆亲自从始兴前往广州,面见内弟卢循,说道:“我们蜗居在此,岂是心甘情愿,要居住到老,传给子孙吗?只是因为刘裕太强,我们打不过他而已。朝廷一直把我们作为心腹之患,今刘裕顿兵于坚城之下,回京遥遥无期,我们率领这些江浙的思乡之众,掩袭何无忌、刘毅等人,将易如反掌!不抓住这一千载难逢的战机,却苟安岭南,谋求过一天是两晌,等到刘裕平定南燕以后,休整一年多,向大人发出征召的命令,刘裕亲自屯军豫章(江西省南昌市),派遣将帅越过五岭,届时,即使以将军的英勇神武,恐怕也无能为力了。现在的机会万万不可白白丢掉。如果我军一举攻克了建康,占领了他们的巢穴,即使刘裕南下,也没有用了。大人如果不同意,我将单独率领我始兴(广东省韶关市东南)之军,直接进军浔阳(江西省九江市)。”徐道覆的正式职务是始兴相,在他担任始兴相期间,他早就在暗中备战,他让人去大庾岭上砍伐能够制造战舰的木材,然后,到始兴街上贱卖,当地居民争相购买,囤聚在家中,此时,徐道覆下令将各家各户的木材全部征收,制造战舰,十多天就全部组装完毕。卢循本意不想主动出兵,但又无法说服徐道覆,只好勉强同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