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一、渐定河北

自永和六年（公元350年）苻健决策西图关中起，岁月荏苒，至今已过去了六年之久。

在这六年当中，前秦政权抵挡住了杜洪张琚的反攻，击退了司马勋的北伐，抵御了殷浩的北伐，击败了王擢的进攻，尤其是采取有效措施打退了桓温的北伐，保住了关中这块生存空间。继而，前秦第一任君主苻健采取与民休息的方针，笼络关中各族民众之心，苻健死后，在第二任皇帝苻生统治的短短两年里，前秦政权进入了一个十分危险的瓶颈阶段，不过，好在是苻生的暴虐基本上仅限于朝廷重臣和身边侍从，并没有波及到基层群众，而且，前秦猛将如云、军队的战斗力还比较强，因此，在姚襄的进攻下，前秦不仅没有瓦解，前秦军队反而全歼了姚襄部队，收服了姚襄的这只羌族部众。苻生就象黎明前最黑暗的那段时间，过去之后，前秦王国终于迎来了苏醒的时刻，也终于迎来了一位不论从人格抑或是影响方面完全可以与唐宗宋祖相比而毫不逊色的伟大君主——苻坚。

我们暂且将苻坚主导下的前秦放在一边，把目光转向如日中天的前燕帝国。虽然前秦在建国初期经历了那么多的磨难，但是，比较起来，前燕帝国在南下河北平原的过程中，面临的情况要复杂得多。这主要在于：河北地区是石赵政权的腹地，经济相对发达，人口众多，石赵政权覆灭之后，原石赵的各地将领纷纷起事，河北地区一片狼烟。姑且不说，黄河以南投降东晋的冉魏徐州刺史周成、兖州刺史魏统、荆州刺史乐弘、豫州牧张遇以及平南将军高崇和征虏将军吕护，也不说在永和八年冉闵被杀之时就已经投降前燕的段勤和段思聪兄弟，单说摆在慕容儁面前的力量比较强大就有三股势力：一是盘踞在河北腹地鲁口的自称安国王的王午势力；二是占据青州大部地区自称齐王、并投靠东晋朝廷的段龛势力；三是据天下脊背并州，既投靠前秦又称臣前燕，还示好于东晋的张平。除了这三股比较大的势力之外，尚有依附于这三股势力的大大小小的势力，他们各自占据着州郡，这些势力有石赵的前将领，如李历、高昌、刘宁等人，也有趁乱揭竿而起的豪强，如乐陵的朱秃、平原的杜能、清河的丁娆、阳平的孙元、上党的冯鸯等人，他们均各拥兵数万，时叛时降。

除此之外，前燕帝国在南下蓟城之时，似乎对于局势的估计并不十分充分，慕容儁没有想到石赵和冉魏的瓦解如此迅速，后方的诸多措施都没有及时跟上，于是，在消灭了冉魏政权前后，慕容儁曾多次往返于蓟城和龙城之间，将南下军团将士的家属从龙城迁往蓟城，以适应前线不断变化的形势，为占据中原做好准备。

慕容儁一直没有忘却永和六年（公元350年）那次清梁之役，当时，燕军刚刚南下，顺利地占领了蓟城，让慕容儁没有想到的是，当他雄心勃勃企图一举荡平河北的时候，却遭到了鲁口（河北省饶阳县）王午的激烈抵抗，慕容儁的中军大营险些被王午大将鹿勃早偷袭。此后，慕容儁就绕开了鲁口，往东南进攻渤海和河间等地，往西南进攻常山中山，并在永和八年（公元352年）的廉台之战中将冉闵擒杀。在占领了襄国和邺城之后，慕容儁于永和八年的十月，命慕容恪回师进攻鲁口，慕容恪屯兵安平（河北省安平县），积聚粮草，修造攻城器具，准备一举拿下鲁口，而就在此时，苏林在安平西面的无极（河北省无极县）起兵，自称天子，慕容恪只好暂时丢下鲁口，率军西进，讨伐苏林，闰十月，慕容儁派遣广威将军慕舆根增援慕容恪，将苏林抓获斩杀。此时的鲁口城内的情况也发生了变化，我们知道，石赵征东将军邓恒已经在数月之前去世，前幽州刺史王午兼并了邓恒的军队，在鲁口自称了安国王，而部将秦兴又将王午诛杀，秦兴杀死王午之后，原来投降东晋的石赵前征虏将军吕护此时也北上来到了鲁口，吕护又将秦兴斩杀，自称为安国王。

永和九年（公元353年）年初，在冉闵被杀之后，石赵前卫尉李犊举兵，在常山普壁垒（在石邑古县境，即河北省鹿泉县东南）起事反抗前燕的统治。以此为锲机，前燕慕容儁发起了对河北腹地的清剿行动，他派遣卫将军慕容恪南下讨伐李犊，李犊很快就投降了。李犊投降之后，慕容恪即转兵东向，再次进攻鲁口的吕护。鲁口保卫战从永和九年的五月开始，一直打到第二年的三月，整整打了十个多月，慕容恪终于攻陷了鲁口，吕护南逃野王（河南省沁阳县），慕容恪命令前军将军悦绾率军一直穷追至野王，将吕护的部众全部俘获，吕护派遣弟弟向慕容儁谢罪，于是，慕容儁任命其为河内太守。

在消除了鲁口这一心腹之患之后，慕容儁就任命慕容评为镇南将军，都督秦州、雍州、益州、梁州、江州、扬州、荆州、徐州、兖州、豫州十州诸军事，暂时镇守洛水流域；又任命慕容强为前锋都督，都督荆州、徐州和淮河沿岸诸军事，向黄河南岸推进。在慕容儁的压力下，黄河沿岸的各个割据势力纷纷向前燕投降，这包括前秦河内太守王会、黎阳太守韩高以本郡投降，也包括东晋兰陵（山东省枣庄市峄城区东五十里）太守孙黑、济北（山东省长清县境）太守高柱、建兴（今地不详）太守高甕以本郡投降、东晋宁朔将军荣期以彭城（江苏省徐州市）、鲁郡（山东省曲阜）投降，还包括乘势而起的乐陵朱秃、平原杜能、清河丁娆、阳平孙元等人，慕容儁任命朱秃为青州刺史、杜能为平原太守、丁娆为立节将军、孙元为兖州刺史，对这四人均让其留在本地，安抚本部人马，而并未让其到任。同时，在邺城陷落之时，逃往晋阳的刘显之弟匈奴刘宁也投降了前燕，被任命为车骑将军，此人后来又曾投降前秦，当他看到蜗居于并州（《晋书，慕容儁载记》称在“莸城”，今地不详）终究不是办法之后，此时索性离开了并州的张平，率领两千多户部众北上蓟城谢罪，被拜为后将军。

在形势一片大好的情况下，永和十年（公元354年）四月，也就是在桓温伐秦、在灞上鏖战之时，即位一年有余的慕容儁大封功臣，他加封抚军将军慕容军为襄阳王，左将军慕容彭为武昌王；以卫将军慕容恪为大司马、侍中、大都督、录尚书事，封太原王；镇南将军慕容评为司徒、骠骑将军，封上庸王；封安东将军慕容霸为吴王，左贤王慕容友为范阳王，散骑常侍慕容厉为下邳王，散骑常侍慕容宜为庐江王，宁北将军慕容度为乐浪王；又封弟慕容桓为宜都王，慕容逮为临贺王，慕容徽为河间王，慕容龙为历阳王，慕容纳为北海王，慕容秀为兰陵王，慕容岳为安丰王，慕容德为梁公，慕容默为始安公，慕容偻为南康公；儿子慕容咸为乐安王，慕容亮为勃海王，慕容温为带方王，慕容涉为渔阳王，慕容暐为中山王；以尚书令阳骛为司空，仍守尚书令。

慕容霸是慕容皝的第五子，字道明，（屠乔孙《十六国春秋》记作“字叔仁”）身高七尺七寸，手长过膝，慕容皝生前经常对自己的兄弟们说慕容霸：“此儿阔达好奇，终能破人家，或能成人家。”因此，将其命名为霸，字道业，慕容皝曾经想立慕容霸为世子，为群臣劝谏而未果，但是，终慕容皝之世，对待慕容霸宠爱有加，超过世子慕容儁，因此，慕容儁十分不满。慕容霸小的时候，非常喜爱打猎，一次在打猎的时候从马上坠落，摔在地上摔断了门牙。慕容儁讨厌慕容霸，继位之后，就将他的名字改为慕容缺，对外宣称是比照春秋时期晋国大夫郤缺之名，其实是侮辱慕容霸。后来，慕容儁发现谶言中有这个字，慕容儁又将其改为慕容垂。虽然是慕容垂首先倡议南下夺取中原，他本人又在南下河北的各个战役中立下大功，但是，慕容儁对他并不放心，在局势稍微安定之后，就剥夺了慕容垂的军权，仅仅让其担任没有实权的给事黄门侍郎，卫将军慕容恪、抚军将军慕容军、左将军慕容彪等人纷纷向慕容儁建议，起用慕容垂，永和九年，慕容儁才任命其为使持节、安东将军、北冀州刺史，镇守常山；不久，又任命其为侍中、录留台事，将其调回龙城（此时已经改名和龙），可是，等慕容儁回龙城视察之后，发现慕容垂深得东北之和，慕容儁十分猜忌，又将其调回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