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九二、愍帝之死(2)
李矩收降赵固以后,就开始策划对刘汉帝国的反攻。
晋愍帝建兴五年、晋元帝建武元年(317年)11月,也就是在赵固投降2、3个月以后,河内太守郭默就会同驻扎在洛阳的赵固,袭击刘汉帝国的河东地区。对于这次行动,晋元帝本纪和晋愍帝本纪均没有记载,只在《晋书,刘聪载记》上有所记载。此次行动应该是经过了精心策划以后才实施的一次突击行动。郭默与赵固的部队从黄河南岸出发,进展十分神速,一直前突至平阳东南面的绛邑(山西省翼城南),以李矩所能搜集到的有限的部队,竟然能前进到刘汉帝国首都附近,不能不说是一个奇迹。
赵郭联军的突然到来,引起了刘汉帝国汉族民众的普遍响应。刘汉帝国右司隶的汉族部众有将近3万余人,盗取在牧马苑中的牧马,携带妻子,往赵郭联军方向叛逃。
这一事变立刻引起了刘汉帝国的反应,其骑兵将军刘勋率领骑兵尾随叛民追杀,刘勋纵兵杀戮叛民,沿途杀掉了一万多人,赵固、郭默救援不及,只好缓缓撤退。刘勋趁势邀击赵固、郭默,但是,赵固早有防备,在撤退途中,回师击败了刘勋的追兵,全师而还。
这次长途奔袭,是在愍帝被俘以后晋军组织的唯一一次对刘汉帝国本土的主动进攻。主力由晋残留在北方的义军和刘汉帝国的叛军组成,与远在江南的司马睿毫无关系。由于史料缺乏,我们再也无法知道,赵固、郭默等人是如何能够从洛阳一直突袭到了刘汉帝国的近畿,但是,由于力量悬殊,最后,赵固等人只好撤退了下来。
此次行动让刘汉帝国惊恐万状,刘聪立即命令太子刘粲亲帅刘雅生(《晋书,刘聪载记》记作刘雅)等众将,领兵10万步骑,进屯洛阳城北黄河北岸的小平津(河南省孟津县东黄河渡口),企图一举铲除洛阳的赵固。面对刘汉帝国的10万大军,赵固并无惧意,他放出话来,说:“我要打败你们,生擒刘聪,来赎回天子司马邺。”刘粲给刘聪上表说:“子业如果死去,那么,晋民将断了希望,就不会再被李矩和赵固等人蛊惑,也不再会为其效命,将会不攻自破。”
刘聪看到刘粲的奏表,深以为然。这是因为,前此不久,一次,刘聪率众于上林苑打猎,让司马邺代理车骑将军,身披戎装,拿着画戟走在队伍的最前面,行三驱之礼。——关于三驱之礼,历来有两种解释:一种是《周义正义》的说法: “凡三驱之礼,禽向己者则舍之,背己者则射之,故失其前禽也。”即打猎时将三面包围,网开一面。王弼、孔颖达等人也是这种意见。另外一种则是结合《春秋》中提出的君主田猎的“三田制”,即孔子以为天子在夏天打猎有违农时,主张在春、秋、冬季打猎。三驱之礼为一年打猎三次的意思。
结合刘聪让司马邺持戟前导,目的也是为了羞辱这位晋王朝的前皇帝,似乎让其拿着武器在队伍前面跑来跑去驱赶野兽这种说法,较为可信吧?看到前皇帝在队列前面忙来忙去,围观的群众指指点点着说:“这就是长安的皇帝啊!”老百姓有的想起自己的身世,竟然忍俊不禁,流下眼泪。当时,看到这种情况,刘粲就对刘聪说,“如今司马睿跨距江东,李矩、赵固同恶相济,四海之内兴兵作乱的,都是以司马邺为号召,不如早点将其杀掉。”刘聪说道:“过去,司马炽被俘以后,我曾经杀掉了庾珉等人,然而民心却依然这样,我不忍心再行诛杀,暂时再观察一段时间吧。”
如今,刘粲又一次对刘聪提及此事,而此次赵固与郭默的突袭行动,竟然有三万多晋人叛逃,这让刘聪大为震惊。如今,已经与司马邺被俘有一年的时间,刘聪决定最后一次考察一下随司马邺而来的晋朝旧臣是如何反应再说。于是,在这一年的12月,刘聪大宴群臣于光极殿,让司马邺像仆人那样刷洗酒具,给客人逐一倒酒,喝了一会酒,刘聪起身去撒尿,又让司马邺拿着伞盖追随。这一系列举动,无不像刀子一样深深地刺痛着晋朝旧臣的心,酒会之上,很多晋旧臣都潸然泪下,也有一些人在寂静的大殿上控制不住哭出声来。
就在此时,曾经的尚书郎辛宾,在众目睽睽之下,从自己的座位上站了起来,他不顾一切地跑到了司马邺的跟前,抱着司马邺失声痛哭。
刘聪的脸立刻沉了下来,他厉声说道:“过去我诛杀了庾珉等人,难道还不足以让你们引以为戒吗!”命令手下将辛宾拉出,斩首。
辛宾被载入了《晋书,忠义传》,而他的族兄也同样被载入忠义传中,辛宾的族兄辛勉,在晋怀帝被俘以后,也一同被押到平阳,刘聪任命其为光禄大夫这样荣耀的职位,但是,辛勉却固辞不受,刘聪让其黄门侍郎乔度拿着药酒,逼着他接受,辛勉说了一句千载之下仍然振聋发聩的话:“大丈夫岂能仅仅因为多活几年,就让自己的气节有污点,去服侍第二位主子,死后有何脸面去见武皇帝司马炎呢!”拿着药酒就喝,乔度赶紧夺下,说:“主上试试而已,您真是为高洁之士啊!”叹息而去。刘聪对这位老爷子也很佩服,在平阳西山专门给他造了一处住所,每月都送来酒米慰问,但是,辛勉一直没有接受,死时80岁。兄弟二人同载于《忠义传》中,可谓难得。
杀掉辛宾以后不久,317年12月18日,刘聪下令杀掉晋愍帝司马邺,司马邺死时年仅18岁。
此时,西晋真正亡了。从晋武帝司马炎泰始一年265年到晋愍帝司马邺建兴五年317年,共计53年的时间。在过去的断代上,普遍的是把西晋愍帝司马邺在长安被俘的316年作为西晋亡国,而把建兴五年的317年则使用司马睿的建武元年年号,作为东晋的起始之年。《资治通鉴》等书都是这样安排的,这固然掩盖了司马睿的僭越行为,照顾了司马睿的面子,但是,个人认为,这种做法,其实是没有道理的。东晋的真正起始之年应当从司马睿318年正式登基继位为帝开始,而不是从317年。
18岁的司马邺被杀了,他象一颗在天空中飞逝的流星短暂地划过璀璨的夜空。史书没有象对待晋怀帝那样对其个人有些许的评价,所以,我们不知道他的为人、个性,哪怕是虚美之词都没有。根据古人习惯于赞美尊者的惯例,这似乎很不正常,也许是司马邺本人确实不怎么样?但是,从史书中唯一的出自本人之口的那句“误我者,鞠索二公也。”中,我们似乎也能感觉其不是智力过低之人;也许是东晋时期的史家对于司马邺有成见,故意只字不提?我们不得而知。我们只知道他有一个比自己的伯伯司马衷还智力低下的爸爸司马晏,也只知道他有两个哥哥,大哥无名,二哥司马祥,还有两个弟弟司马固和司马衍,大哥与31岁的爸爸司马晏在洛阳陷落后的大屠杀中同时遇害,其他三个兄弟也都“没于贼”,或死或生,没有下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