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二二、张轨定凉
正如吕思勉先生说的那样,“匈奴之众,虽云强劲,然在晋初,似已不甚足用,故刘渊初起时,必冒称汉后,冀得汉人扶翼也。”(见吕思勉《两晋南北朝史》第47页)吕先生进而说,当时,在刘渊的北部晋阳已经太过荒残,因此,刘渊也不想往北发展;而南下洛阳,实力又不行;几年以后仍然局促河东一隅,无所作为。如果没有王弥和石勒投奔,也成不了气候。可惜的是,当时的晋怀帝受制于东海王司马越,而司马越不仅无智无勇,而且还没有度量,与部下相互猜忌,搞不团结。各地诸侯也只有刘琨忠公,但是,晋阳却破败不堪,自守尚且感到不足,更不用说有所进取;苟晞、王浚,一个残暴,一个骄傲,都不是济世之才,才使得刘渊、石勒得逞……
不管怎么说,石勒的到来,的确给刘渊带来了转机。如果说在此之前,刘渊一直处于防守阶段的话,那么,从此以后,刘渊慢慢转入了反攻。其标志就是:刘渊派遣刘聪率部组织对战略要地壶关的进攻。
壶关县位于山西东南部,北有百谷山(今名老顶山),南有双龙山、两山夹峙,中间空断,山形似壶,且以壶口为关,而得名壶关。占领壶关,就把并州的刘琨与冀州的和郁分开,打通了通往冀中平原的门户,对于晋王朝来说,壶关是扼住刘渊东下的咽喉要道。因此,壶关之战对于双方来说都是至关重要的。
关于刘渊政权在永嘉初年的活动情况,史料的记载有不少矛盾之处。经过仔细对比,刘渊与晋帝国之间围绕壶关的争夺战,应该不止一次,第一次当属这次刘聪、石勒组织的壶关争夺战;第二次则要等到王弥、刘灵归降以后。
这次争夺战应该发生在刘渊即皇帝位以前。这是因为,根据《晋书,石勒传》的记载,此战之后,刘渊才即位,而《资治通鉴》却把壶关争夺战合二为一,放在了刘渊即位后的永嘉三年,似乎是错误的。而第一次壶关争夺战应该发生在永嘉二年,即刘渊即位以前。
回过头来继续说这次战役。
刘渊让石勒手下的7000人打前锋围攻壶关。并州刺史刘琨派遣护军黄秀(《资治通鉴》记为黄肃)、韩述等救援壶关,石勒率军迎击黄秀军,并在白田(《资治通鉴》记为封田,山西省长治市北面)击斩黄肃,刘聪在西涧(长治市西)击斩韩述,于是,石勒顺势攻下了壶关。
壶关被攻下以后,刘渊军东出的门户洞开。
刘渊随即命令石勒与刘零、阎罴等七将军共率领3万人马,东出冀州掳掠人口,补充兵员。这支3万人的部队置大城市于不顾,只攻击魏郡、顿丘等地的堡垒,攻下堡垒以后,给垒主以将军、都尉的官职,共简拔了5万精壮补充军队,而对老弱秋毫无犯,部队纪律严明,士兵不敢私自抢掠,堪称模范军队。史书记载,刘渊的这支部队回军以后,“百姓怀之”。(此处时根据《晋书,石勒传》的记载,而《晋书,王弥传》、《资治通鉴》的记载,这些事情都发生在刘渊即皇帝位以后。)但是,当石勒率军北上常山的时候,却遭到了王浚军的打击,被击败。
刚刚过去的永嘉元年就是如此的混乱。
这似乎预示着永嘉年间注定要以它的大乱让后世铭记下来。展眼就到了永嘉二年年初(308年),晋朝中央一次轻率的决定也险些把平静多时的遥远的凉州拖入大乱的边缘。
张轨已经在凉州刺史任上做了8年。
张轨,字士彦,是安定乌氏人(今甘肃平凉西北),张轨年轻的时候与名士皇甫谧友善,两人一同隐居在宜阳女几山上。泰始初年,中书监张华见到张轨以后,说安定郡的中正蔽善抑才,没有发现这样的人才,于是,把张轨品评为二品——九品中正中的最高品,因为,一品是圣人,现实中是没有的。张轨后来看到天下渐乱,内心深处存有割据河西的打算,就私自占卜,占卜的结果是遇到了泰卦中的观卦,他大喜说:“这是霸王之兆啊。”于是,就请求朝廷任命自己镇守边地。301年,朝廷任命张轨为凉州刺史、护羌校尉。张轨到任以后,依靠河西大族,以宋配、阴充、汜瑷、阴澹为心腹,维护着一方的平安。但是,到永嘉二年的时候,张轨却突然中风,说不成话,只好让自己的儿子张茂暂代州事。
西晋时期,在凉州有一种“张氏称霸凉州”的预言,流传很广。陇西内史晋昌的张越,是凉州的大族,自以为自己的才力足以担当这个预言,所以,一直阴谋代替张轨。当时,朝廷任命张越为梁州刺史,张越却称病拒不上任,他擅自回到河西,密谋策划代替张轨的计划。张越让自己的哥哥酒泉(在武威西北面)太守张镇秘密联络秦州(甘肃省天水市)刺史贾龛,请求朝廷以贾龛代替张轨;并请求朝廷以自己的死党尚书侍郎曹祛为西平(今青海省西宁县)太守,位于武威南面作为辅助力量。另外,他们联络了张轨的别驾鞠晁,由鞠晁前往长安去做南阳王司马模的工作,称张轨已经病得不行,请求贾龛去接任。
司马模征求贾龛的意见,贾龛蠢蠢欲动,将要接受,贾龛的哥哥说:“张轨是一时的名士,威名震于西土,你有什么能耐能代替人家呢?”
贾龛一听,就婉言谢绝了。
于是,司马模又请求朝廷改任侍中袁瑜为凉州刺史。
张轨的治中杨澹听到这个消息,飞马来到长安,割下自己的耳朵,用盘子盛着交给司马模,极力为张轨申辩,说明张轨被人冤枉之状。
司马模这才又上表停止袁瑜的任命。
张越一看软的不成,决定铤而走险。
此时的凉州剑拔弩张,隐隐有两股阵营,张越一方的有:张越之兄张镇、新任的西平太守曹祛、凉州别驾鞠晁、军司杜耽。张越让哥哥张镇发出檄文,让杜耽上表朝廷让自己当凉州刺史。
接到张镇的檄文以后,张轨先投石问路,他以退为进,下令说:“我治理凉州先后已经8年了,不能安定州境,正值中州变乱,秦陇有倒悬之急,加上自己得了大病,早就想到来让贤,只是责任重大,仓促之间还没有实现我的愿望。没有想到这些人竟然横生此变,真的是不了解我的本心啊。离开贵州,对于我而言,就象脱掉鞋子一样毫无留恋!”
并装模作样地要派遣主薄尉髦带上奏表,请求朝廷赶紧派来新任刺史,自己将归老自己年轻时候曾经隐居过的宜阳。
长史王融、参军孟畅踩断写在木板上的张镇檄文,推开张轨卧室的阁门,面见张轨说:“如今朝廷多难,生灵涂炭,全靠您抚宁凉州。张镇兄弟胆敢图谋不轨,应该声讨他们的罪名,不能让他们的企图得逞!”
张轨无话可说,二人出来以后,就勒兵戒严。
正好,张轨的儿子张寔从洛阳回来(有那么巧合的吗?大约张轨在对外宣称退位的同时,已经秘密派人去京师唤张寔回来了,当时,张寔是固辞朝廷任命的骁骑将军,要返乡,这不能不让人有此猜想,以此倒推:原先张轨避贤让位的说法只不过是缓兵之计而已),于是,大家就推选张寔为中督军,率兵西上讨伐张镇。
与此同时,张轨身边的武威太守张琠也派遣儿子张坦前往洛阳,上表说:“魏尚和赵充国都是因为尽忠而被馋毁,这为史书所讥讽,应为今天之戒。顺阳老百姓思念刘陶,守在皇宫门口的有上千人上丨访丨,张轨刺史莅临本州,就象慈母对于自己的儿子一样慈爱,本州的老百姓对于张刺史也象旱苗对于春雨一样渴望,在下听到皇帝您听信了谗言,想要替换张刺史,本州的百姓就象失去了父母一样,群情大哗,如今胡人觊觎华夏,不应该再扰动一方了。”
张轨一点都不糊涂。
他一方面派人去朝廷那里争取支持,一方面采取以退为进的策略,让手下的人对自己尽心尽力;在让自己的儿子张寔为统帅动武的同时,又派遣张镇的外甥令狐亚前去瓦解张镇,先礼后兵。
令狐亚对自己的舅舅张镇说:“舅舅您怎么不明白安危、成败?主公在西河威名素来很高,兵马如云,马上都到咱家门口了,这就好像烈火已经焚烧,却去坐等长江汉水的洪流、寄希望于远在越地的人们的帮助,又能有什么用处!目前,数万兵马已经接近郡境,今天只有投降,才能保万全之福啊!”
一席话把张镇说得泪流满面,只说:“别人误导我啊!”委罪于功曹鲁连而杀之,亲自到张寔的军中请罪。
迅速平定了张镇,张寔又回军南下击败了西平太守曹祛,打跑了曹祛。
此时,张轨在朝廷上的工作也取得了进展。
晋怀帝和南阳王司马模都开始站在张轨一边,张坦从怀帝那里得到了皇帝的诏书,要求把曹祛杀掉。接到皇帝的诏书,张轨大喜,赦免了境内除了罪大恶极以外所有的罪犯,随即命令张寔率领尹赏、宋配带着3万步骑,名正言顺地讨伐曹祛,另外,派遣从事田迥、王丰率领800骑兵为奇兵,从州政府所在地武威出发,自西南方向出石驴(位置不详),占据长宁(今青海省西宁县西北)。
曹怯派遣麹晁距战于黄阪。张寔却没有正面迎击,而是避开以逸待劳的麹晁,绕道浩亹(今青海乐都县东),从东面进攻,双方战于破羌(今青海民和县,为青海门户),此战,张寔大胜,杀掉了曹祛及其牙门将田嚣。
张越如丧家之犬,流亡到邺城。
为了对晋怀帝表示感谢,张轨派遣治中张阆往京师送去5000义兵、郡国秀才、孝廉、贡献的器甲方物等。
自此,凉州平定,凉州也完全控制在了张轨家族的手中,从此也奠定了前凉(张凉)王国的基础(因为,以后这里有很多凉国,为了避免混淆,个人倾向于用他们的姓氏和统治的范围去界定,不大愿意用“前后南北西”去称呼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