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书记载,司马肜,“字子徽,清修恭慎,无他才能”,其实,说到才能,他与弟弟司马伦不相上下,也是从未打过胜仗。——司马懿的这两个小儿子,真是不咋地。不过,此时,在宗室中,与司马衷血缘关系最近的两个爷字辈的老人就属司马肜和司马伦了,至于血缘关系再远一点的,还有比司马肜和司马伦大一点的,一个是司马懿弟弟司马馗的儿子、司马肜司马伦叫堂兄的司马泰,堪为晋朝王公的表率,如今是尚书令,总理朝政。而同为宗室表率的司马孚的儿子下邳王司马晃,刚刚从尚书令的职位上退下来,并于本年也病逝了。
齐万年的部队和晋朝司马肜的部队在陕西乾县附近对峙着。
齐万年的部队驻扎在乾县西北的梁山,晋朝军队驻扎在乾县东南的好畤。
时间到了第二年,也就是公元297年的正月,梁王司马肜在大敌面前仍然不忘私仇,企图借齐万年之手除掉建威将军周处。当时,齐万年驻屯在梁山的部众有七万人。而梁王司马肜和安西将军夏侯骏却命令建威将军周处率区区5000人去主动攻击。周处情真意切地说:“我孤军深入,没有后继部队,失败是一定的,我自己身死不足惜,主要是这将给国家带来羞辱。”
司马肜、夏侯骏一概不理,一再强迫周处为先锋进军齐万年。
悲剧由此出现了。
297年1月4日,晋建威将军周处与振威将军卢播、雍州刺史解系(此时的解系估计已经因为战败受到处分,他的护西戎校尉一职已经被撤,而由司马肜亲自担任。)等从乾县东南的好畤向乾县东面的六陌进攻。
双方部队在六陌遭遇,展开激战。
可以想见当时惨烈的战况,可以想见那7万氐羌匈奴骑兵和步兵从高高的西北高原上呼啸而下的状况。
骑兵卷起的尘土弥漫着整个山谷,齐万年的大军像决堤的潮水一样一泻而下。
而此时的周处部队还没有吃早饭,就被梁王司马肜严令进发,士兵们在一月的严寒中将要面对那必死的命运!
周处,从洛阳出发的时候,就预见到自己可能遭遇到的命运;不少同情自己的吴国遗臣也曾劝说过自己。但是,那种强烈的为国精神使得他没想那么多,也许,他寄希望于梁王在大敌面前能够同仇敌忾。
然而,他错了……
面对深陷敌人重围、近在咫尺的周处,司马肜的亲信兼手下卢播和那个与司马伦争斗失败的雍州刺史解系,却拥兵不救!
周处深知此战必败。
他望着铺天盖地而来的敌人,身后是昏黄的晨曦,将军赋诗一首。
让我们记下将军临终的那首绝命诗吧!
去去世事已,
策马观西戎。
藜藿甘粱黍,
期之克令终。
将军说罢,挥剑西指,全军做孤注一掷之战!
饥寒交迫的周处5000将士与70000野蛮胡人展开了生死血战。
战斗几乎不能用战斗来形容,那是一场惨绝人寰的撕咬和搏杀!
从凌晨,战到中午,从中午,再战到下午,从下午,一直战到日暮!
5000必死之勇士仅仅斩敌人首级就达10000之多!
在长达一整天的激战中,司马肜、夏侯骏、卢播、解系就那么远远地看着,看着……
看着周处的士兵一个个倒下……
最后,周处的士兵们弓弦全部拉断,弓箭全部射完!
身边的亲兵,劝说周处撤退,英雄手按宝剑,说道:“今天正是我尽忠报国之日,还要退到哪里!并且从古至今,良将受命之时,都是从凶门率兵而出,就是说军人有进无退。今天,其他部队背信弃义,我们的军威已经不振。我身为大臣,以身徇国,不亦可乎!”
于是,力战而没。
我在写此节的时候,之所以每每提到将军总冠之以“晋建威将军”,那是因为,想让大家明确地记得,周处是晋人,而不是像司马肜等人心目中认为的是一个前吴的降将!
请让我们再次对那个1713年前的将军致敬。
周处被杀以后,晋朝上下对司马肜一片谴责之声,英雄被追赠平西将军,赐钱100万,葬地一顷,划拨京城地五十亩为第,又赐近田五顷。朝廷上下纷纷写诗缅怀周处,潘岳奉诏作《关中诗》:“周徇师令,身膏齐斧。人之云亡,贞节克举。”西戎校尉、曾经冒死收殓安葬杨骏的义士阎缵也上诗:“周全其节,令问不已。身虽云没,书名良史。”司马衷下诏:“处母年老,加以远人,朕每愍念,给其医药酒米,赐以终年。”周处还有三个儿子,除了一个早死以为,剩下两个:周玘、周札。在东晋时代还是风云人物,我们以后再说,因为周家在江南是大族,东晋元帝司马睿为了安抚利用周家,又根据太常贺循建议,以周处“履德清方,才量高出;历守四郡,安人立政;入司百僚,贞节不挠;在戎致身,见危授命:此皆忠贤之茂实,烈士之远节。”按照谥法“执德不回曰孝。”谥为“孝”以加以纪念。
朝廷上一片谴责之声,远在西安的司马肜充耳不闻,还自我安慰。一次,他召集下属喝酒,席间对参军王铨说:“我从兄司马泰做为尚书令,还不能吃掉大块的肉,吃大块的肉不容易啊。(啖大脔。大脔故难。)”——指硬碰豪门。根据臧榮緒《晉書》 卷六,此句话后有一句:“銓知彤求為尚書令。”说明了当时司马肜之所以这样说,是嘲讽司马泰无能,自己想取而代之。
王铨回答:“你自己在这里一个人嚼,也难。” 王铨的这句话有点费解,看了臧榮緒的《晉書》,才知道,唐人在修史的时候,这句话上面删掉了21个字。至于被删掉的21字究竟是什么,如今再也无法知道了。
司马肜说:“我手下能成为大块的肉的人是谁?”
王铨说:“卢播就是。”
司马肜说:“那是家吏,我为替遮掩着罢了。”——不处罚他。
王铨说:“天下所有的官吏对于宗室来说都是家吏,这样的话,国家的法律就没办法施行了。”
司马肜说一句,王铨紧逼一句,说得司马肜不好意思,只好换一个话题,说:“我在长安,又没有做什么不好的事情!”
然后,指着车上的用自己穿的单衣改成的车幔,来表示自己很简朴。
王铨回答说:“朝廷上下都希望您能举荐贤才,让不仁之人远离朝廷。而您位居宰相,竟然用衣服改成车幔,以此种小节来显示自己的清廉,这没什么可夸耀的。”
——言外之意是:你太小家子气了。
司马肜听后,脸上直发烧。
但是,发烧归发烧,谴责归谴责,司马肜却很快被征拜为大将军、尚书令、领军将军、录尚书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