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充的手下就想上前把这个可恨的老家伙给拿下,中护军羊琇、侍中王济这一对皇室姻亲一看老头子要吃亏,赶紧驱散上来的贾充门下,才把庾纯护送出贾家。
贾充是又气又羞,连夜写奏表,要求辞职。
回到家中酒醒以后的庾纯也是后悔不迭,做的更是彻底,干脆把河南尹,关内侯的大印一起上交给司马炎。不仅如此,庾纯还上书司马炎严格反省自己,把经过详细说了一遍,“因为自己饮酒过量,等到行酒到贾充的时候,贾充不喝,双方言语往来,贾充呵斥我还不归养老父,我当时不服气,竟然直接提司空(贾充当时为司空)的名讳”。事实经过叙述一遍以后,庾纯开始检讨说:贾充斥责我,那是以教义教导我,在理。我却以下犯上,醉酒荒迷,请求免官并削土,治罪。
贾充的摇尾系统立即上书弹劾庾纯,司马炎下诏把庾纯比做汉朝使酒骂座的灌夫,同意免去庾纯的河南尹职务。
仅仅免去庾纯的官职,还不解贾充的气。
因为庾纯的爸爸已经80岁了,晋国朝廷以庾纯因酒以下犯上为由头,开始对庾纯该不该辞官回家赡养父亲,进而庾纯是不是违犯礼仪展开调查。
司马炎显得很民主,让全体大臣都各舒胸臆,大家纷纷上书表明自己的观点,归纳起来,大致有4种看法:
一是,太傅何曾、太尉荀颽、齐王司马攸认为:根据礼法规定,老父80岁的话,一个儿子要在家赡养;90岁的话,一家孩子都不能从政。现在庾纯的爸爸81岁,还不到90岁,庾纯兄弟6个,有3个在家赡养老人,因此,不算忘了养活老人。司空这样说是用高标准,严要求,来要求庾纯的,可是庾纯因为醉酒而发怒,我们认为,应该对他进行道德谴责。
二是,司徒石苞认为:庾纯不忠不孝,贪恋权位,应该除名并且削土。
三是,石苞的下属司徒西曹掾刘斌认为:庾纯在对待老父的礼仪上没有错误。至于以下犯上,可以斥退,但是,就礼仪上来说,不应该对他进行道德谴责。
四是,庾纯手下的部属们认为:庾纯本来就酒量不大,喝成大醉,酒醒以后,又十分悔恨过去的过失,态度很好。而当时是贾充因为忿怒才给庾纯去讲大道理,庾纯是因为喝醉才犯错的,并且现在有人想深文构成其罪,这是不合适的。
分析这四种看法,按照史书的记载,其实,庾纯的罪过也就是揭了贾充的短而已。至于说庾纯归养不归养,贾充的说法毫无道理,人家庾纯没错。
司马炎一看,看似4种不同的看法,其实就两种:一种是石苞,要求严肃处理的;一种是大多数的看法,就是没什么大错。说石苞吧,和贾充同僚多年,当然是唯贾充马首是瞻,不过,此人早已年老昏聩,大约此公这样支持贾充也是为了虑后。至于太傅何曾,虽然也追随贾充,但是内心却对贾充看不起;太尉荀颽呢,一般说来算是贾充的人,但是此人却是明于礼仪的,过去还亲自主持编写了《晋礼》,因此,在这个事上,他一看就知道庾纯没错,也不好信口开河;而齐王司马攸更是如此,决不是贾充一党;至于刘斌和庾纯的下属一致的看法也都是庾纯在礼仪上没错,只是庾纯的下属也倒打了贾充一耙。
司马炎不愧是和稀泥的高手。他一看风头不对,即使仅仅罢免庾纯的官似乎已经让大家不是很满意了,还要怎样?就用安慰的口吻对下诏对大家说:
“……现在我们责备庾纯,喝酒不少喝点,却非要喝醉,这是要求人家要象圣人那样,(有点太严)。”说到这,司马炎话锋一转,接着说:“我想,估计司空贾充当时也喝得稍微多了点,要不然您老也不会在大庭广众下,责备庾纯不归养老人的话,”——轻轻地把河南尹下属们对贾充是因为忿怒而指责,换为也是因为喝酒的原因。也就是说你们两个都醉了,两个都说的是胡话。——然后说,“古人说,喝醉的说的话,就象小孩子的话一样。就是说对于酒后的话,是不需要苛责的。”所以,对你们二位我都不处罚了,——可是,现在又明明是处罚了庾纯了呀。
司马炎接着说:“处罚庾纯,不是因为别的,还是想给你提个醒,以后少喝点。”轻轻回护了前此免庾纯官的缘由,既冠冕堂皇,又给足贾充的面子。又任命庾纯为国子祭酒,——让你不做实际工作了,你的性格也不行,就管管学生去吧。还是加散骑常侍——待遇不变,说明还是我的近臣。
从此,庾纯逐渐淡出倒贾派,本分起来,以后贾充倒是也没多找他的麻烦。因为,他知道,庾纯只是个老小孩,如今他经过这一折腾,也没实力、没勇气再拆台了。
贾充的眼睛不敢瞄向其他和晋皇室有姻亲的人或者背景巨大的人,——比如,裴楷,他是王浑的女婿,王浑家和司马家关系非同寻常,——而是瞄向那个倒贾派的核心人物,不除掉此人,他贾充食无味、寝不安,而此人的智慧也绝非庾纯可比——那就是任愷。
九十八、明争暗斗(4)
任愷,字元褒,父亲任昊,是魏国的太常,主管宗庙礼仪。任愷娶的是魏明帝曹芳的女儿齐长公主。任愷能以魏国亲属的身份,又没有太大的家庭背景,到晋朝建立的时候,并没有受到太大的冲击,反而深受司马炎的器重,可想而知,其才干的确不凡。史书评价任愷,军国大事小事,他全部掌管,而且管理得井井有条,十分能干;而且为人十分忠正,以天下社稷苍生为己任,司马炎很多事情都需要咨询任愷。
庾纯的事情虽然是一个偶然事件,但是,司马炎也风闻任愷与贾充不和是导致朋党纷然的内在原因。那样处理庾纯,其实也是司马炎给双方留台阶,处理完庾纯的事,司马炎选择了一个合适的时间,别的人都不请,专门在式乾殿设宴安排任愷和贾充吃饭。
此时的任愷仅仅是太子少傅、侍中而已,而对面的却是司空、尚书令贾充啊,可见司马炎对任愷十分看重,也许,下一步司马炎是有意提拔任愷的。
三个人喝着酒,聊着天,气氛还算不错。说着说着,司马炎仿佛是无意之间似地对两个人说:朝廷应该团结一致,大臣也要和平共处。
任愷和贾充赶紧出来下拜,表示谢罪。
司马炎不想过多说些什么,他宽厚地让两个人起来继续喝酒聊天。
但是,二人似乎都误读了司马炎的含义。他们认为,司马炎既然都知道了,但是并没有严厉指责两人,说明就是两人继续结怨下去,也没有关系。
自从式乾殿宴会以后,两人见面都十分客气,在外人看来,他们两个彼此都很尊重对方,但实际上,相互结怨却更深了,司马炎的努力简直是白费了。
贾充的手下对贾充献计说:如今任愷总揽门下省,经常和皇帝接触。应该上奏皇帝让他去负责组织人事,这样以来,他和皇帝接触的时间就少了,并且,选拔人才这件事情,涉及到三教九流,很难选拔准确,也很容易出现纰漏,一旦出现纰漏,就好下手啦。贾充连连点头称是。
于是,等见到司马炎,贾充就盛赞任愷能力强,适宜提拔负责选举工作。听到贾充这样说,司马炎还以为两人真的和好了呢,还称赞贾充慧眼识才,当天就下令任命任愷为吏部尚书。被任命为吏部尚书的任愷兢兢业业,选举公平公正,深受人们的称赞,工作做到无可挑剔。贾充大为失望。
不过,由于工作性质不同,任愷整天忙于事务性工作,所以,和司马炎接触的时候比以往少多了。这给了贾充、荀勖、冯紞等人可乘之机,一会说任愷奢侈浪费了,一会又说任愷那个啦,反正都是不大不小、捕风捉影的事。贾充让自己的手下高阳王司马珪上书说,任愷狂妄自大,家中竟然用御用之物。
司马珪是司马孚的儿子,因为有才学向来为司马炎所器重,平常也不怎么得罪人,可是,当时贾充是尚书令,是自己的顶头上司,贾充软磨硬泡终于说服了这个老头子,参任愷一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