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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曾曾经当着司马昭的面质问阮籍,说:你行事不按照礼法,是礼法之贼。阮籍只当什么也没听见。何曾转身对着司马昭说,您以名教治理天下,决不能容忍这样的人存在!应该把这种人流放到边地,不能让他污染华夏!司马昭对何曾说:你看这人都瘦弱成什么样子了,你就不能看在我的面子上,稍微忍忍这个人吗?

阮籍与人说话都是“发言玄远”,从来评介一个人的好坏、是非,但是,他的内心是苦闷的,虽然语言不说什么,但是他的诗歌却曲折地诉说着什么,而他的行为却不拘礼教,宣泄着内心的孤独和痛苦。他的《咏怀诗》第三十九首写到:

壮士何慷慨,志欲威八荒。

驱车远行役,受命念自忘。

良弓挟鸟号,明甲有精光。

临难不顾生,身死魂飞扬。

岂为全躯士,效命争疆场。

忠为百世荣,义使令名彰。

垂声谢后世,气节故有常。

阮籍诗歌中崇尚的“忠”、“义”,与司马氏强调“以孝治天下”正好相反。在魏晋禅代之际, 诗中描写的这位忠臣义士使人很容易联想到丹丘俭、王凌、文钦、诸葛诞等因反抗司马氏而被杀之士。清人陈祚明就说:“此岂咏公孙(疑“诸葛”之误),丘之流邪?”(《采 菽堂古诗选》)曾国藩也明确地指出:“似指王凌、诸葛诞、丘俭之 徒。”(转引黄节《阮步兵咏怀诗注》)

自己步兵校尉军营里有一个士兵家,有一个女儿长得既聪明又美丽,还没嫁人都死了,阮籍也不认识这个女孩的父亲、兄弟,直接就到人家家里,哭着为人送葬,哭完就走了;邻居家一个美丽的少丨妇丨卖酒,阮籍曾经喝醉了,就睡在少丨妇丨的旁边,阮籍自己也不避嫌,少丨妇丨的丈夫见到了也不以为不正常;经常随着性子独自驾车,不管有没有道路,随便前行,等到走得没有路了,在人迹罕至的地方,总是大哭一场,才驾车回来;曾经来到荥阳,登临汉高祖刘邦和项羽交战的地方,叹息道:“当时没有英雄,才使这些小子们成名!”登武牢山,望着洛阳叹息,于是赋《豪杰诗》,有人认为该诗已不存,有人认为上面所录的咏怀诗第39首就是,存疑。

等到打败了诸葛诞以后,曹髦要给司马昭以九锡,经过反复的推让,直到曹奂上台以后的景元四年10月,司马昭才接受了九锡。而为了配合司马昭的推让,公卿大臣们要劝进,这个劝进文却要让阮籍来写,如果写了这个劝进文,那就等于支持司马昭篡位,这与阮籍的思想格格不入,但是不写又不行,阮籍大概又想到了以酒醉推脱,《世说新语》记载,司空郑冲派信使到阮籍那里,而阮籍在袁孝尼家,晚上喝醉酒还没醒。人们把他扶起来后,他提笔就写,丝毫不作修改就给了信使。当时人们认为他是神笔。他写的语言优美,为当时人们所称道。

可是,又有谁知道写完《劝进表》的阮籍,内心是何等的痛苦!

阮籍的这篇《劝进表》,引起了后世不少人的非议。叶适说:“今《文选》载蒋济‘劝进表’一篇,乃籍所作。籍忍至此,亦何所不可为。籍著论鄙世俗之士,以为犹虱 处乎裈中。籍委身于司马氏,独非裈中乎?观康尚不屈乎钟会,肯卖魏而附 晋乎?世俗但以迹之近似者取之,概以为‘嵇阮’,我每为之太息也。”(《石林诗话》)

仅仅过去2个月的景元四年冬天,作为一代风流名士的阮籍,终于在徬徨和苦闷中离开了这个丑恶的世界,终年五十四岁。

过了很多年以后,王戎还怀念和阮籍一起饮酒的时光。王戎年轻时去阮籍那里,当时刘昶也在。阮籍对王戎说:“正好有两斗好酒,咱们俩一块儿喝了吧。公荣(刘昶的字)就别喝了。”于是两个人就你一杯我一杯地喝起来,刘公荣一杯也没有喝上,不过三个人一起言谈玩笑,没有觉得有什么差异。后来有人问起这件事,阮籍答道:“比公荣强的人,不能不和他喝一杯;不如公荣的人,也不能不和他喝一杯;只有公荣,可以不和他喝酒。”还有一次,嵇康、阮籍、山涛、刘伶在竹林下畅饮,王戎后到。阮籍说:“俗人又来败坏我们的兴致了!”王戎笑着说:“你们这种人的兴致,别人能败坏的了吗?”多么舒心欢快的点滴记忆啊!难怪,后来王戎作尚书令时,一次经过黄公酒垆,对车上的客人说,从前我和嵇叔夜、阮嗣宗一起在此畅饮,竹林同游,我也忝列其末。自从嵇康早逝,阮籍亡故,我就为世事羁绊,现在酒垆虽近在眼前,往事旧人却象是“邈若山河”了。

如今,那般妙人也是邈若山河了。

五十九、斯时斯人(2)

史书没有记载嵇康准确的被杀时间,只是说嵇康在景元年间被杀。

不过,根据后人考证,景元年号只有4年(即260到263年),根据《与山巨源绝交书》所说,山涛于景元二年除吏部郎,并说“前年自河东还,闻……”,则绝交书应当作于景元三年。《绝交书》上说嵇绍“年八岁”,《晋书》载嵇绍“十岁而孤”,自作《绝交书》至嵇康被害间有一年以上,即景元4年被杀,较为合理。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阮籍和嵇康,这两个风流名士,竟然在同一年死去。——虽然,他们的死是那么的不同,阮籍死的那么悲凉,嵇康死的那么畅快。

但是,他们的死都使得我们感到那么的沉重,那么动地惊天。

过去我们已经知道了嵇康容貌之美,美的逼人,就连嵇康上山采药遇到了樵人,都惊以为神人。从官职上说,嵇康并不算什么。中散大夫,《后汉书》载属光禄勋,六百石,没有固定人数,职责是顾问对策,平时没有固定的事务,可以长期不坐班,也不需值班。

如今,虽然天下还名义上姓曹,但是实际上已经属于司马氏了。摆在嵇康面前的只有两条路,一条是彻底归隐,另一条是投靠合作。投靠司马氏似乎是一条更好的出路,当年竹林七贤中的山涛、阮籍、王戎都是走的这条路。

然而,嵇康选择了不合作,而且是坚决地不合作。《魏氏春秋》载:“大将军(司马昭)欲辟康,康既有绝世之言,又从于不善,避之河东,或云避世。及山涛为选曹郎,举康自代,康答书拒绝,因自说不堪流俗而非汤武,大将军而怒焉。”(《三国志·魏志·王粲传》注引)

嵇康平时以打铁为乐,也以此谋生。司隶校尉钟会很早就想结交嵇康,——过去,自己曾经写的《才性四本论》想让嵇康指点,却害怕当面送给嵇康,竟然隔着墙扔到嵇康的院子里,——如今的钟会已经今非昔比了,自从司马昭平定诸葛诞之乱以后,钟会被人称为司马昭的张良!现在贵为司隶校尉,炙手可热,以此等身份要结交一个中散大夫,不是抬举他了吗?!一天,钟会轻衣肥乘,率众而往。当时,嵇康与向秀正在树荫下锻铁,好像钟会那一大群人就象空气一样。时间一分一秒地流失,空气凝结住了,人们大气都不敢出,钟会久久地站在那里,尴尬、羞耻、无奈、愤怒……五味杂陈。等候很久也没有声音,只能听到锻铁的打击声。钟会准备离开,这时,嵇康开口问道:“何所闻而来,何所见而去?”——也许嵇康知道钟会的特务本相,也极其讨厌他的本性,才有此一问。钟会回答:“闻所闻而来,见所见而去。”从此两人结下了仇隙。

时光到了景元二年(公元261年),这一年,山涛从吏部郎的位置上另有任命,山涛也是好意,推荐嵇康来做这个吏部郎。

此时,有必要再说说这个忠厚人山涛。《世说新语》记载,山涛和嵇康、阮籍一见就情投意合。山涛妻子说:“从前僖负羁的妻子也曾亲自观察过狐偃、赵衰,我也想看看他们,可以吗?”一天,嵇康阮籍来访,山涛妻子劝山涛留他们过夜,给他们准备了酒肉。晚上,她越过墙去观察这两个人,心驰神迷,留连忘返,直到天亮。山涛过来问:“你觉得这二人怎么样?”妻子说:“你的才智情趣比他们差得太远了,只能以你的见识气度和他们交朋友。"山公说:"他们也总认为我的气度胜过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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细说两晋南北朝——三百年的洒脱与偏执,恬淡与血腥第13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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