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召见侍中王沉、尚书王经、散骑常侍王业,试图说明缘由,他说道:“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我不能坐以待毙受他屈辱,今天要和你们一起讨伐逆臣!”王经说:“昔日鲁昭公无法忍耐季氏,战败后失去国家,被天下取笑。现在权利在司马氏已经很长时间了,朝廷内外的官僚士兵们都可为司马氏肝脑涂地,而不考虑是否叛逆,已经很久了。而且目前缺乏士卫,兵甲不足,陛下依靠什么?一旦如此,只会无法预测祸害,请慎重考虑。”
高贵乡公从怀中掏出令牌扔在地上,说:“已经决定了。即使战死,何所恨?何况不一定死呢!”
就进去告诉了太后。趁着皇帝离开身,王沉、王业连忙跑到司马昭住处报信,司马昭赶紧做好了防备。
高贵乡公回来后,知道消息已经泄露,就带着几百名侍从,击鼓而出,要公开讨伐司马昭。
司马昭的弟弟屯骑校尉司马伷带着自己的部队在东车门遇到高贵乡公,左右侍从呵令司马伷,于是他的部下撤走了。
中护军贾充在南阙下与高贵乡公的队伍战斗,高贵乡公用剑,让贾充的手下退下,太子舍人成济问贾充:“行事危急!该怎么办?”贾充说:“司马公养活你们,就是为了今天,今天的事儿,没什么要问的。”另一种版本是,当时,曹髦大呼,让司马昭的手下都放下武器,司马昭的手下习惯性的放下了武器,这时候,贾充对成济兄弟说:“你们以为司马家如果败了,你们还能存在吗?”成济兄弟说:“那怎么办?”贾充说:“养你们就是为了今天!”成济兄弟接着问:“是逮着?还是杀了他?”贾充说:“杀了!”
成济一下上前用戈刺向高贵乡公,刃穿透了背。
司马昭得知,大惊,跪在地上说到:“百姓该怎么说我!”太傅司马孚赶过来,趴在高贵乡公腿上大哭,十分悲哀,说道:“陛下被杀,这是我的罪啊。”
很快,皇太后下了令,称高贵乡公对自己如何如何不好,自己早就想废黜他了,可是大将军司马昭如何如何仁爱,一直不忍把他废黜掉,这孩子还用弓箭遥射我居住的宫殿,箭头就落在了我的脚下;我给大将军说过几十次,要把他给废黜了,估计皇帝本人也听说了,想用毒药把我毒死,可是事情败露了,他就直接要带人杀我并取大将军,幸亏王沈等及时报告,此儿为前锋所害等等。这个郭太后也真为难,总在胡说八道,郭太后要用平民的礼仪埋葬高贵乡公,司马孚上书要求用王礼,太后同意了。
过了几天,在洛阳西北三十里屈涧埋葬高贵乡公,陪葬品数车。老百姓聚在一起观看,说道:“是前日被杀的天子。”有的掩面哭泣,悲不自胜。
司马昭问尚书右仆射陈泰(陈群之子)该怎么办?陈泰说:只有杀了贾充,以谢天下才成。司马昭那舍得把自己的心腹贾充给杀了呢?接着问,你再替我想想其次的招。陈泰说:我只能说进于这话的,不知道还有其次的。陈泰可以说在郭淮死后,就任征西将军,都督雍凉诸军事,为司马家,曹魏家立下了汗马功劳,但是陈泰还是继承了陈家的门风,他扶在高贵乡公的尸体上痛哭流涕,由于悲伤过度,竟然当场哭死了!
三个在皇帝身边的近臣,两个去给司马昭报信去了,只有王经追随着皇帝。事后,王经被司马昭们处斩,一起被杀的还有王经的母亲,王经母亲说,人谁不死?一直就想着死不得其所,今天这样母子一起被杀,又有什么可遗憾的呢!
而王沈则因功被封为安平侯。
为了掩人耳目,司马昭不得不将凶手成济兄弟诛杀,并灭了他们的家族。在逮捕成济兄弟的时候,成济兄弟爬到楼上,对司马昭、贾充大骂,说了很多恶毒的话,逮捕他们的官军冲不上去,只得在楼下射箭,才把二人射死——成济兄弟,本来想贪图富贵,却落得个家破人亡,骂名千载,又被司马昭象捏蚂蚁一样给掐死了!而在成济未被司马昭下令处死的几天里,忠义的贾充母亲柳氏每次见到惶恐不安到贾充家讨说法的成济,都是破口大骂,然而,老太太始终不知道,幕后的真凶却是自己不忠不孝的儿子贾充!
不过,富贵险中求。——此时的贾充的脑袋不是也在肩膀上晃上晃下的?谁叫人家以后的剩余价值更大一点呢?!杀了贾充,以后谁还和你司马昭玩呢?
杀了成济,愿意投靠你司马昭的文化人还都明白你的苦心,不得不如此啊——何况那只是一个武夫呢?
五十八、斯时斯人(1)
在这个血雨腥风的时代,本有济世大志的阮籍究竟能做些什么呢?
正始名士被诛杀殆尽,阮籍开始不谈论、不参与世事,整天喝酒并且喝得大醉,以此为常。司马昭的特务钟会经常以求教的姿态,虚心地向阮籍问一些对世事的看法,目的是想找到阮籍的把柄,把阮籍弄倒,可是阮籍经常喝得大醉,钟会问的什么,阮籍都不知道,更不用说回答了;有一次,司马昭想给儿子司马炎娶阮籍家的女儿——司马昭也是有文化的人,也想和大文化人结亲家,——可是,阮籍知道后,连着酒醉了60天,每天是人事不省,来提亲的使者说不成话,最后只得作罢。
然而,我们仍能从阮籍的《咏怀诗》中,隐约地看出他内心对世事的彷徨和苦闷。如第十六首写到:
走兽交横驰,飞鸟相随翔。
是时鹑火中,日月正相望。
朔风厉严寒,阴气下微霜。
羁旅无俦匹,俯仰怀哀伤。
据何焯说,所谓“是时鹑火,日月相望”,隐指司马师于嘉平六年行废立的时间,断定“此诗正指司马师废齐上下也。”(《义门读书记》),写出了对司马师废黜齐王曹芳的不满和无奈。
等到司马昭辅政以后,阮籍从容对司马昭说: “我生平曾经到过东平游历,喜欢那里的风土人情。”当时高贵乡公把阮籍任命为散骑常侍,那是皇帝的侍从亲信,阮籍绝不愿意和皇帝走的太近,而司马昭也不愿意看到阮籍被皇帝收买,当然很高兴,当即就任命阮籍为东平相。阮籍骑着小毛驴,来到东平衙门,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把衙门周围的墙都给拆了,让里面和外面相互都能够看见,并且,治理当地的法令很简明扼要。在东平待了十来天,又乘驴回来了,司马昭引为大将军从事中郎,经常跟随司马昭左右。执法机关汇报一个杀害母亲的案件,阮籍说:“哎!如果是杀害父亲还说得过去,竟然把自己的母亲也杀了啊!”同座的人都以为阮籍说错话了,司马昭也问道:“杀害父亲,是天下最大的恶行,你却认为可以吗?”阮籍回答:“禽兽只知道母亲而不认识父亲,杀害父亲,那是象禽兽一类的行为。而杀害母亲,那就连禽兽都不如。”阮籍这样一说,大家才心悦诚服。
和不愿意与曹魏皇室走得太近一样,阮籍同样不愿意和司马昭走的太近。当他听说步兵校尉军营内的厨师会酿酒,储藏有三百斛好酒,就向司马昭请求做步兵校尉,阮籍在步兵校尉任上一待就是8年,因此,后世也称呼阮籍为“阮步兵”。阮籍性格十分孝顺,母亲去世的时候,阮籍正和人下围棋,下围棋的另一方听说阮籍的母亲去世了,就要求停止,但是,阮籍不同意,还是坚持把棋下完。等到下完了那盘棋,阮籍喝了2斗的酒,抬头张嘴号哭一声,随口吐出几升鲜血。等到妈妈入葬的时候,喝了2斗酒,吃了一盘大肉,口里念念叨叨着完了完了,举声一号,又吐血几升,形销骨立。
裴楷前往吊唁,阮籍披散着头发、盘腿坐着,醉眼迷离,直勾勾地直视着裴楷,有人问裴楷:“按照礼法,凡是吊唁的,主人哭了,客人才施礼而哭。今天阮籍既然不哭,您为什么要哭呢?”裴楷说:“阮籍是礼法以外的人士,所以不在乎礼法,我是俗人,所以要按礼施行。”
阮籍的眼睛一会能变白,一会能变黑,号称“青白眼”,每每看到自己不喜欢的俗人,就露出了白眼。等到嵇康的哥哥嵇喜来吊唁,阮籍就露出了白眼,嵇喜很不高兴;等嵇康拿着酒,挟着琴来吊唁,阮籍就大喜,青眼才露出来。所以,所谓的礼法之士对阮籍疾之若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