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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圣的战争——莫斯科反击战(Ⅳ)
最黑暗的一天
1941年12月5日,德军历史上最黑暗、最悲惨的一天。同时,这也是苏军在莫斯科保卫战中损失最惊人的一天。为了掩护西方方面军的行动,科涅夫统率的加里宁方面军首先发难,它越过结冰的伏尔加河上游,向对面的德国第9集团军扑来。
怎料,加里宁周边气温骤降。在12月4日夜晚,俄国西北部迎来了冬季最后一次——也是最严酷的一次降温。平均气温降到了零下25度—29度。加里宁在莫斯科更北边(换句话说比莫斯科还要冷!)平均气温已是零下30度!
当地人无奈地告诉在此地苦战的德国人,“你们真倒霉,”他们说,“已经有二十甚至三十年没见到过这样坏的天气了……”
在这种气温下,别说打仗,就是出门都是遭罪受的。甚至连皮糙肉厚的苏军也高呼受不了了,指挥官们惊讶地发现,士兵要在齐膝深的雪地里奔跑非常不易——速度不快,而且经常跌倒。后来,一位德国军官对加里宁方向的苏军进攻是这样描述的,他写道:“密密麻麻的敌人象大海的波涛一样滚滚而来,穿过冰天雪地向我们进攻。我们的机枪不停地向他们扫射,把自己的说话声都淹没了。在我们前边的雪地上,被打死的敌人和垂死的敌人象地毯似的黑压压铺了一层…可是,一群又一群的敌人还是向我们压过来,越冲越近,真可谓源源不绝。最后剩下来的俄国士兵进入我们手榴弹够得上的距离时,才在我们的机枪前倒下。这时,我们的机枪手稍事休息,倒下的敌人又重新活动起来,在宽阔的地平线上黑糊糊地上来一片,于是战斗又开始了。”
诸如此类的战斗,德军伤亡非常轻微。但是冻伤员却日益增多,(在苏军进攻的时候,总不可能看着时间说,好了,我趴了一个小时了,该起来活动啦)。结果,很多人就因为没有遵守“一小时活动准则”,被冻僵、冻死。截肢人数与日俱增。
然而,第9集团军还是坚持了下来!事实上,要想顶住苏军的集群冲锋,除坚强的意志外,还要取决于机枪子丨弹丨的数量。常言道“新兵怕大炮,老兵怕机枪”。在进攻中,来自于炮兵造成的伤亡比例不高,真正造成伤亡的是机枪和迫击炮(这两样才是杀人利器!)根据德国《步兵手册》规定,遭遇防御战时,步枪兵必须围绕机枪阵地分散配置,将机枪组作为阵地的核心,每一名步枪兵,除自身携带60~80发步枪子丨弹丨外,还须携带300~600发机枪子丨弹丨。
毫无疑问,这是个优良的传统。也挽救了东线德军。特别是在实战中,补给就算再困难,也极少出现机枪组子丨弹丨耗尽的窘境。因此,德军在山穷水尽的情况下,仍然打了一场非常漂亮的防御战——加里宁方面军一头撞上,结果被撞得粉身碎骨。在突破了敌人前沿阵地后,攻势陷入停顿。科涅夫恼羞成怒,曾多次督促各集团军继续前进,结果除尤什克维奇第31集团军获得进展,插进德军右翼35公里外,其余各集团军都被赶回了出发阵地。(科涅夫真不中用啊)
紧接着,12月6日,在700架飞机的支援下,朱可夫西方方面军右翼第30、第20、第16集团军和第1突击集团军也发起了大规模攻击行动(该死,这才是主攻方向!)在这段时间里,朱可夫已将预备队的第20、第1突击集团军运动至第30和第16集团军的结合部之间。换言之,在突破口上,苏军的实力瞬间翻了一倍!
鉴于第9集团军已被科涅夫死死缠住,无法回缩。在这个方向与苏军对阵的是德国第3、第4装甲集群。虽说是装甲集群,但德国人的油箱早空了,坦克被冻住,炮塔无法转动。而宽履带的T-34却能在雪地中健行如飞。
由于行动困难,苏联士兵纷纷趴上坦克,进行短距离急速冲锋。德军抵挡不住,开始向西溃退,沿途抛下了大批战略物资。但是,当撤退进行到一半的时候,德国人就发现情况有些不妙了,因为天气实在恶劣,大雪铺天盖地,车辆一离开公路就开不动了——就是在公路上行驶也非常困难。要知道,在这种气温下,发动机一旦熄火,就很难再次打着(必须升火烤上几个钟头)。德军一次撤退只有几公里,因为抛锚的车辆横在路中央,将公路堵得拥挤不堪。士兵缺少冬靴,机动起来更是困难重重。
然而,俄国滑雪部队却不存在这些困难。在苏联最高统帅部的秘密组织下,由西伯利亚人组成的滑雪师,构成了反攻力量的中坚。他们穿着加厚的短上衣和白色的迷彩服,头戴保暖的棉制帽子,两边有弧形的软毛耳盖;脚上还穿有温暖的特制靴子。并将武器非常好地掩饰起来——上面涂有动物油脂,以防止冰冻。
因此,西方方面军拥有无与伦比的机动优势,他们死死咬住德军后卫部队,还从侧翼搞突然袭击。有时,俄国人冷不丁防突然出现,打完一梭子丨弹丨后便滑雪逃逸,德军追又追不上,打又打不过,受限于公路两侧,始终处于被动状态。而且,士兵急怕落单,因为落单就意味着死亡——俄国人没有留下俘虏的习惯。
(2)
为了防止德军重整战线,朱可夫下了死命令,他告诉各集团军指挥官,“一定要咬住敌人的脚后跟进行追击”。
起初,他还以为这是一场艰苦卓绝的战斗,因为科涅夫方面传来消息说,“德国人打得相当顽强,未能击退敌人”。所以,当看见德国人溃不成军的狼狈样,竟吃了一惊。罗科索夫斯基的第16集团军作为第二梯队,本应跟在突击第一集团军后面行动,现在却杀红了眼,冲上了第一线,始终处于攻势的顶端。
要知道,罗科索夫斯基同志等这一天已经等了很久了!!!
他那筋疲力尽的集团军在得到3个步兵旅的加强后,不作任何停顿地转入反攻(突然从防御变为进攻),打了德军一个措手不及。一部分德军退入距莫斯科50公里的克留科沃市,企图依托这一要塞城市与苏军巷战。结果,罗科索夫斯基指挥部队从西南迂回,将德军困住。
所幸的是,厚厚的积雪阻碍了苏军机动,在封闭包围圈的最后一刻,德国人楞是杀开一条血路,跑了出来……但是,54辆坦克、120辆汽车以及堆积如山的武器弹药和军用器材却成了苏军的战利品。克留科沃的解放,使该城居民无不欢欣鼓舞,人们顶风冒雪伫在街头,欢迎自己的队伍进城。
之后,第16集团军马不停蹄,开始向伊斯特拉以及伊斯特拉水库一线突贯。回到半个月前的旧战场,罗科索夫斯基感慨万千——不过这一次,进攻方和防御方的位置互换了。
德国人也不含糊,他们再次派出工兵,摧毁伊斯特拉大坝。汹涌而出的滔天巨浪暂时阻挡了苏军去路。然而,罗科索夫斯基早料到了这一步(哥半个月前已经用过啦!)他将主力转移至伊斯特拉河上游,从北面迂回水库。与此同时,由西伯利亚人组成的第78步兵师更是冒着严寒和敌人的炮火强渡伊斯特拉河。罗科索夫斯基亲眼目睹了他的部队是怎样过河的——圆木、栅栏、门板、多麦秸编的筏子、橡皮艇……总之,一切能浮在水上的东西都派上了用场(估计是拆了老乡的篱笆,门板,房子和车轱辘)
多么滑稽的一幕啊……想想看,一大群士兵蜷伏在门板上,用枪托做桨,向对岸漂去…德军被这种大无畏的精神惊得目瞪口呆(西伯利亚来的土著惹不起呀)只能丢下防线阵继续逃窜。沿途遗弃辎重物资之巨,甚至把路都封住了!
即使—个健康的指挥官在这种猛攻面前也会感到恐惧,更何况陆军总司令勃劳希契这个重病缠身的人呢?11月里,他的心脏病又犯了几次。希特勒与前线将军通话,也不征询他的意见。(用哈尔德的话说,连邮差都不如)现在,德国中央集团军群的撤退有变为溃逃的危险。用不了几夜,部队就会垮掉,而且,后方既没有可以退入的阵地,也没有可以守得住的防线。博克元帅更是滑头,他宣称自己病了(又病了?!) 据说是胃溃疡……他俩纷纷向希特勒提出辞呈——他们明白,再不辞呈有被当做替罪羊的危险。勃劳希契直接跑进元首办公室,进行逼宫——(元首大人啊,快让我滚蛋吧,我再也干不下去了,我有心脏病呀…)
希特勒苦闷难当,在屋里踱来踱去,十几分钟没有回答。然后他说,“在目前这个时刻,他不同意作任何变动”。
勃劳希契二话没说,离开了房间。
就这样,没有一个肯站出来主持大局的。前线每时每刻都有战士倒下,但第三帝国的领导人们都愿意把担子推给别人,将头埋沙子里。据记载,希特勒有时甚至是故意躲着他的首席新闻发布官奥托 狄特里希,把他当做噩兆的源泉。因为狄特里希先生带来的全是俄国前线的坏消息。
但是,就在12月7日的黄昏,奥托 狄特里希匆匆跑进元首的地穴,说他有件非常重要的事情求见。由于刚收到俄国前线发来的报告。希特勒生怕狄特里希又带来更多的坏消息——他显得很不自在。当他的首席新闻发布官念完电报,希特勒脸上却浮现出了惊奇的神色。
原来,日本偷袭了美国在太平洋的海军基地。
希特勒精神为之一振,非常激动地问:“消息确凿吗?”
狄特里希:“消息确凿”。
希特勒二话不说,一把抓过电文,不穿大衣也不戴帽子,冲出暗堡,穿过寒冷的夜幕,把这条新闻直接甩在凯特尔和约德尔面前,“我们败不了啦!”他大喊道,“又多了个盟友——一个三千年来从未吃过败战的盟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