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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多久,运输大队抵达一个名叫积石的地方。
这里,即将成为这支大军的终点站。
早已埋伏多时的李继迁,趁夜率军呼啸而出,直奔毫无准备的宋军杀来。
茫茫黑夜之中,漠漠黄沙之上,宋军陷入重围,全军大乱。
王荣部下—博州防御使徐兴、封州刺史李重诲率军奋勇拼杀,期待杀出一条血路,接应运粮大军逃出生天。
无奈李继迁极其狡猾,不仅围了里三层外三层,还趁夜将宋军分割为互不联系的数块,一点一点吃掉。
最终,这支独自穿行沙漠的运粮大军,全军覆没。
主将李守恩、陈纬阵亡,李守恩两子李象之、李望之、弟李守忠均为国捐躯,所运粮草全部落入李继迁之手。
消息传来,举朝震动。
宋真宗悲愤万分,下诏追赠李守恩为洪州观察使、陈纬为工部侍郎,录用其子弟为官,以示安抚。
同时,宋真宗下诏对接应不力的王荣、徐兴、李重诲予以严厉处分:开除公职并统统流放偏远州县。
灵州运粮遭袭一事,对于宋真宗的刺激是很大的。
用出离愤怒来形容,一点都不为过。
因为,赵恒对李继迁可以说,真是够意思了。
当初,赵恒刚刚登基之时,为了缓和与李继迁的关系,曾经很天真地幻想以诚意来感化这头恶狼。
宋真宗将扣留京师的李继迁军师张浦放还,恢复当初宋太宗赐给李继迁的名字:赵保吉,并正式授予李继迁为定难军节度使、夏州刺史。
所谓定难军,正是当初李继迁先祖占据的夏、银、绥、宥、静五州之地。
李继迁得到了宋廷“定难军节度使”的封号,也就意味着,宋朝正式承认了李继迁占据夏州、银州的合法性,同时,一并将尚在宋朝手中的绥州、宥州、静州也在名义上赐给了李继迁。
至此,折腾了十余年的李继迁,终于光复党项旧地,修成正果。
赵恒果然是土豪,一出手就是大手笔。
崽卖爷田,心不疼啊!
【赵恒同学的小聪明】
宋真宗一上台就来这么一出败家之举,自然容易引发时人和后世的非议。
他自己显然也意识到了这一点,于是,在起草这封朝廷诏书时,他又耍了点小聪明。
当时,负责起草诏书的翰林学士、知制诰等均是饱学之士,其中包括宋白、张洎、苏易简、宋缇等人。
为了写好这封诏书,先后有数人参与起草,但是,每次写完呈上去,宋真宗却总是摇摇头,显得很不满意。
皇帝不满意,后果很严重啊!
这可把写诏书的大才子们急坏了,众人商量来,商量去,也没搞清楚皇帝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正在一筹莫展之际,脑瓜子灵泛的宋缇猜出来了:皇帝不想自己背锅,要找人背锅。
于是,宋缇立刻重新起草一份诏书,在诏书里,宋缇着重提到授予李继迁官职、主动和好、复其故土这一系列措施,其实并不是宋真宗的意思,而是宋太宗的遗愿,做儿子的,不过是忠实履行父亲的遗嘱而已。
天下臣民们,你们不要骂了,我只是尽了一个儿子的本分,这个主意明明是我爹出的嘛。(做无辜状)
坑爹啊!
果然,宋真宗一看到宋缇起草的这封诏书,立刻眼前一亮:小伙子,真会来事儿!么么哒!
于是,朝廷终于正式下发了诏书。
由于帮助皇帝成功地打了掩护,赵恒自然不会亏待宋缇。
没多久,这位会来事的小伙子,就被皇帝亲自提拔为执政大臣,迈出了仕途中最关键的一步。
敢做却不敢当,赵恒同学,有点丢脸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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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灵州!灵州!】
一上台,就给了李继迁这么大的一个红包,按理说,稍微有点良心的,都应该感恩戴德吧。
可是,如今李继迁不但没有感恩,反而变本加厉,偷袭宋军,杀人取粮,实在是可恨!
赵恒能不出离愤怒吗?!
经此一事,赵恒终于发现,李继迁不仅是一只打不死的小强,更是一头喂不熟的恶狼。
人心险恶啊!赵恒到底还是吃了年轻没经验的亏。
就在赵恒因为李继迁忘恩负义,气得七窍生烟的时候。
善于左右逢源的李继迁,立刻向辽朝报捷,声称截取宋军粮草,大获全胜。
十一月,辽朝的封赏兑现:授予李继迁之子李德明为朔方节度使。
朔方节度使的治所在哪里呢?
灵州。
很显然,辽朝用心险恶:封号给你了,要坐实封号,还得靠自己去夺!
明摆着,怂恿李继迁继续折腾,攻下宋朝的西北重镇灵州。
灵州,再次成为帝国的焦点。
事实上,自从赵恒登基以来,围绕灵州的争议就没有停止过。
争议的焦点依然是,弃or守。
灵州,是大宋王朝西北边境的一个重要据点,常年驻扎数万宋军,此地控扼宋朝内陆与西北少数民族的联系要道,如同一个楔子,扎在党项族和西部诸番族之间。
宋朝据有此地,就能成功阻断李继迁与西部少数民族的联系,阻止李继迁向西发展。
简言之,灵州就是一座大门,对于宋朝而言,得之,关门打狗,失之,纵虎归山。
那为什么还要讨论弃和守的问题呢?
归根到底,还是因为运粮的事儿。
灵州孤悬西北边陲,距离内地遥远,数万大军所需,常年要靠内地运输,一不留神,就被劫道,损兵折将,耗费无算。(积石之战,就是明证。)
对于宋朝来说,这的确是一个很大的负担。
但是,灵州又是如此重要,怎么能说放弃就放弃呢?
正因为如此,朝中的大臣们在这个问题上一直争论不休,分成了泾渭分明的两派。
主张放弃的有之,如宋真宗的老师,现任参知政事李至、李沆,台谏官员王禹偁、田锡等。
主张坚守的有之,如前宰相张齐贤,曾任职陕西、了解西北前线实情的大臣何亮、郑文宝等。
双方均是名臣雅士,说出来的大道理都是一套一套的,论点明确、论据充分、论证严密,似乎都无懈可击,似乎都很有道理,搞得大老板赵恒实在是无所适从。
朝堂上隔三差五地围绕灵州吵一次,吵来吵去,也没有吵出个什么名堂。
偏偏新科皇帝赵恒,生在深宫之中,长于妇人之手,从小就落下了皇二代的通病:优柔寡断。
争争吵吵大半年,优柔寡断的赵恒最终也没定下个主意。
就在宋廷还在为灵州争论不止时,李继迁却突然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