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宋初年的大臣蔡惇也曾经在《夔州直笔》中记载:召陈抟入朝,宣问寿数,对以丙子岁十月二十日夜或见雪,当办行计,若晴霁须展一纪。至期前夕,上不寝。初,夜遣宫人出视,回奏星象明灿。交更,再令出视,乃奏天阴,继言雪下,遂出禁钥,遣中使召太宗入对,命置酒,付宸翰属以继位,夜分乃退。上就寝,侍寝者闻鼻息声异,急视之,已崩。太宗于是入继。
李焘认为,“按惇所载,与文莹略同”。
因此,对于文莹的记载,我认为,可以作为研究赵匡胤之死的基本史料。
另外,还有两条重要的史料,不可不提。
一是司马光的《涑水记闻》,二是李焘的《续资治通鉴长编》。
先说《涑水记闻》。
《涑水记闻》是司马光的一部语录体笔记,这本书比较详尽地记载了北宋立国后100年左右的历史事件,为后世留下极其珍贵的史料。
司马光同样是一位治学严谨的史学大家,他历时19年,撰成历史巨著《资治通鉴》,与司马迁的《史记》并列为中国古代之史家绝笔,司马光与司马迁也被称为史家之“两司马”,是史学界的双子星,难以逾越的两座高峰。
因此,司马光的《涑水记闻》完全可以作为史学研究的基本资料。
在《涑水记闻》中,司马光记载如下:
初晏驾,时已四鼓,孝章宋后使内侍都知王继隆召秦王德芳,继隆以传位晋王之志素定,乃不谒德芳,而以亲事一人径趋开封府召晋王。见医官贾德玄先坐于府门,问其故,德玄曰:“去夜二鼓,有呼我门者,曰‘晋王召’,出视则无人,如是者三。吾恐晋王有疾,故来。”
继隆异之,乃告以故,叩门,与之俱入见王,且召之。王大惊,犹豫不敢行,曰:“吾当与家人议之。”入久不出,继隆趋之,曰:“事久将为他人有矣。”遂与王雪中步行至宫门,呼而入。继隆使王且止其直庐,曰:“王且待于此,继恩当先入言之。”德玄曰:“便应直前,何待之有?”遂与俱进。至寝殿,宋后闻继恩至,问曰:“德芳来邪?”
继隆曰:“晋王至矣。”后见王,愕然,遽呼“官家”,曰:“吾母子之命,皆托官家。”王泣曰:“共保富貴,无忧也。”
如果说,文莹在《续湘山野录》中,记载了赵匡胤驾崩前的最后活动,那么,司马光在《涑水记闻》中,则记载了赵匡胤驾崩后,赵光义继位的整个过程。
不写赵匡胤死的过程,而写赵光义继位的经历,身为宋臣,司马光也算是用心良苦了。
这之后,就是南宋李焘的《续资治通鉴长编》。
李焘以文莹《续湘山野录》中的记载和司马光《涑水记闻》中的记载为基本史料,重新撰写了赵匡胤死亡及赵光义继位的全部过程,全文如下:
初,有神降于盩厔县民张守真家,自言:“我天之尊神,号黑杀将军,玉帝之辅也。”守真每斋戒祈请,神必降室中,风肃然,声若婴儿,独守真能晓之,所言祸福多验。守真遂为道士。上不豫,驿召守真至阙下。壬子(十月十九日),命内侍王继恩就建隆观设黄箓醮,令守真降神,神言:“天上宫阙已成,玉锁开。晋王有仁心。”言讫不复降。上闻其言,即夜召晋王,属以后事。左右皆不得闻,但遥见烛影下晋王时或离席,若有所逊避之状,既而上引柱斧戳地,大声谓晋王曰:“好为之。”
癸丑(十月二十日),上崩于万岁殿。时夜已四鼓,宋皇后使王继恩出,召贵州防御使德芳。继恩以传国晋王之志素定,乃不诣德芳,径趋开封府召晋王,见左押衙程德玄先坐于府门。德玄者,荥泽人,善为医。继恩诘之,德玄对曰:“我宿于信陵坊,乙夜有当关疾呼者曰:‘晋王召。’出视则无人,如是者三。吾恐晋王有疾,故来。”继恩异之,乃告以故,扣门与俱入见王,且召之。王大惊,犹豫不行,曰:“吾当与家人议之。”入久不出,继恩促之曰:“事久,将为它人有矣。”时大雪,遂与王于雪中步至宫。继恩使王止于直庐,曰:“王且待于此,继恩当先入言之。”德玄曰:“便应直前,何待之有!”乃与王俱进至寝殿。后闻继恩至,问曰:“德芳来耶?”继恩曰:“晋王至矣。”后见王,愕然,遽呼官家,曰:“吾母子之命,皆托于官家。”王泣曰:“共保富贵,勿忧也。”
仔细对照,我们发现,李焘的最终版本与文莹的最初记录有几点不同:
第一,改太宗“有不可胜之状”为“有所逊避之状”;
第二,改“引柱斧戳雪”为“引柱斧戳地”;
第三,改“好做好做”为“好为之”,并在前加“大声”二字。
第四,删去了“是夕太宗留宿禁内”等句。
第五,写张守真道士那一段,用的也是神化手法,看看即可,不必当真。
当然,李焘的最终版本与司马光的最初记录也有一点不同,那就是,李焘据《国史》考证,司马光所记载的“王继隆”实为“王继恩”,“贾德玄”实为“程德玄”,至于其他的内容,则大致相同。
以上就是迄今为止,可供研究赵匡胤之死、赵光义继位的三份靠得住的史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