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六十九章迁都之争】
从建隆元年(公元960年)大宋开国到开宝九年(公元976年)吴越入朝,十六年的时间里,大宋皇帝赵匡胤,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指挥着当时最强大的禁军,横扫千里,吞荆湖、灭后蜀、平南汉、征南唐,将一个四分五裂的中国再次凝聚成一个强大的整体,兴科举、修文治、劝农桑、易风俗,将一个残暴不仁的五代乱世硬生生扭转为安居乐业的太平盛世,再次奠定了中华文明传承延续的根基。
其势不可谓不盛,其功不可谓不大!
看着大宋王朝在自己的治理下,国势蒸蒸日上,赵匡胤心中自然是宽慰无比。
然而,即使树高千尺,也终要叶落归根。
创业垂统、功成名就的赵匡胤,不禁又想起了记忆中那美丽的故乡—洛阳。
屈指算来,离开洛阳已经二十余年,是时候,回家乡看看了。
夹马营的乡亲们,可安好?
儿时的石马,还在吗?
哦,对了,还有那道硬邦邦的城门…
赵匡胤摸了摸额头,望向了不远的西方…
【衣锦还乡】
开宝九年(公元976年)四月,赵匡胤下诏西巡洛阳,文武大臣一并随行,值得注意的一个细节是,以往每每在兄长出京后专职负责镇守开封的晋王赵光义,这次却也出现在了随行人员名单之中。
在飘着薄雾的晨曦中,车队缓缓启动,浩浩荡荡向西进发,不知为何,赵匡胤此次的洛阳之行,整个过程都透出一丝淡淡的悲凉。
在去往洛阳的途中,车队经过巩县(今河南省巩义市),赵匡胤父亲赵弘殷的陵墓—安陵正在此处。
赵匡胤于安陵举行隆重仪式,祭拜父亲,想起过往慈父的种种,赵匡胤抑制不住内心的激动,在父亲灵前,嚎啕大哭,左右文武大臣也陪着掉了一圈眼泪。
更令人意向不到的是,祭拜仪式结束后,赵匡胤登上陵园中高高的阙台,四顾茫茫之下,从侍卫手中拿过一张弓,往西北方向射出了一支带响的箭羽,随后,他轻轻一指远处箭落之地,突然冒出一句:“我死后,当葬于此处。”
皇上没头没脑的这句话,令左右群臣面面相觑,不知如何回答。
赵匡胤此举的确让人疑惑,自古以来,皇帝的身后事就是国家的大事,不仅是选址,就是动议,也需要宰辅大臣、王公贵胄共同商议而定,赵匡胤此行原本是要西巡洛阳的,也就是说,领导人的活动计划中压根就没有选陵这一项,此时,赵匡胤却突然不按常理出牌,以射箭的方式就这么草草地把身后事给定了,实在是颇有蹊跷。
四月十六日,车驾终于抵达洛阳。
从踏上家乡土地的那一刻起,赵匡胤便用欣喜的眼光打量着这熟悉而又陌生的地方。
赵匡胤来到了夹马营,那个承载着他童年无数美好记忆的故居,触景生情,他不禁感慨万千,当年那光屁股的铁头童子,如今已经成长为君临天下的一代帝王,而时光荏苒,岁月蹉跎,倏忽之间,自己也到了知天命的年纪,不知今生今世,是否还有机会再回来看看。
想到此,赵匡胤不禁湿润了眼眶。
他指了指不远处的一个角落,自言自语道:“我依稀记得童年的那只石马,就在那个位置,不知现在还能找到否。”
左右近侍立刻找来工具,在原处往下挖,果不其然,找到了那匹石马。
摸着那光溜溜的马背,赵匡胤露出了一丝微笑,正是在这石马的背上,承载了他最初驰骋疆场的梦想。
此时的赵匡胤,不仅仅是一位帝王,更是一位远行归乡的游子,洛阳的一山一水,一草一木,都是那么的令人魂萦梦绕,都是那么的倍感温暖亲切,他流连忘返,久久不愿离开。
这一住,就是两个月。
更令人意外的是,赵匡胤又突然抛出了一个大胆的想法:迁都洛阳。
大臣们再次集体晕菜:这是怎么了?!皇上,你不能老搞突然袭击啊…。
—
【关于定都的那些事儿】
自古以来,定都一直是一件很讲究的事儿。
明朝陈建明在《建都论》中曾经提到:“夫建都之要,一形势险固、二漕运便利、三居中而应四方,必三者备,而后可以言建都。”
可见,定都必须从地形、经济、位置等方面通盘考虑。
首先,有险可守,军事上必须易守难攻,在冷兵器时代,这一点尤为重要,在当时的战争中,地利的因素,直接影响战争的走向。
其次,经济发达,物产丰富,足以满足京城皇族、官员、军队、百姓的用度,具有较好的物质基础。
再次,位置优越,交通方便,既有畅通无阻的水陆交通网,又具备足以扼守四方的咽喉要冲。
基于上述条件,在宋朝之前,中国有两处较为理想的定都之所。
第一处,是长安。
长安位于关中平原的中央,东凭函谷雄关,北仗黄河天险,南有秦岭屏障,西控大散关隘,“被山带河,四塞以为固。”
地形条件好得爆棚,可谓得天独厚。
加之关中平原,沃野千里,农业发达,物产丰富,经济基础也很好。
简直就是一座天然的都城。
因此,宋以前历朝历代,多以长安为都城。
第二处,是洛阳。
洛阳位于黄河中游以南的伊洛盆地,处于洛水之北,山南水北谓之“阳”,故得名洛阳。
洛阳西控关中,东临嵩岳,北依太行,南望江汉,守黄河之险,居中原腹地,形势险要,位置优越,“八关都邑,八面环山,五水绕洛城”,“河山拱戴,形胜甲于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