凛冬将至 十一
2019-084
于是,轮到李存勖悲痛欲绝,据说在母亲死后,他下令停止上朝七天,自己闷在宫里一连五天没有吃饭,后来在众人不断劝解下,才恢复进食。又过了几天,郁郁寡欢的李存勖突然想到:自己应该亲自去曹太后的陵墓工地看看,检查一下工程质量,千万不能让母亲在死后受委屈。
不知道为什么,李存勖没有让母亲与父亲李克用合葬,而是就近在洛阳西南约七十里的寿安县(今河南宜阳),为母亲营建一个新墓地,叫做坤陵。李存勖冒着雨,前往坤陵工地,他生气的发现,这段不算长的道路,路况竟然很差:沿途泥泞不堪不说,有些桥梁都坏了,也还没有人来修!
其实结合当时的实际情况,这仲事真不值得大惊小怪。那时,连绵不绝的大雨已经下了一个多月,到处洪灾泛滥,别说这洛阳城外,就在洛阳城内,连百官上朝必经的天津桥都已让洪水冲断,大家只能坐着船上下班。这些事儿,李存勖能不知道?因此,城外的道路泥泞,桥梁损坏,实在是再正常不过的事。假如当时还道路清洁,桥梁完好,才真正叫人不可思议呢!
但李存勖是拥有不讲道理之特权的大人物,用不着体谅下面办事人员的实际困难。于是,后唐皇帝勃然大怒,问左右:这条路的主管官员是谁?左右答道:“这里是河南县(那时通常将都城所在城池划分为两个县管辖,如洛阳城就划分为洛阳县与河南县)的辖区,应由河南县令罗贯负责。”什么,罗贯?一听到这个名字,已经龙颜不悦的李存勖愤怒加倍了!
原来,这罗贯职务虽然不算高,却因为特立独行,刚直不阿,正身奉法,不避权豪,是当时一位名气很大的官员明星。
罗贯原为进士出身,在御史台和三省担任过下级官员,那时到还不太引人注目,可自从当上半个首都的父母官之后,不得不与大量李存勖心腹圈子内的权贵们有了交集,情况就大不一样了。
就在眼皮子底下,伶人宦官们常常写张条子,叫罗贯帮他们办事,自然,这类事儿通常都是不那么光明正大,不那么合理合法的。那怎么可以?于是,死脑筋的罗贯任凭这些条子堆满了他的办公桌,也一概不予办理。这还不算,末了,罗贯将这些条子打包拿给郭崇韬过目,请郭崇韬上疏皇帝,要好好警告一下这些朝中宵小的不正之风!这样不上道的官员,自然把李存勖身边的伶人宦官们气得要死。
由于自张全义在唐末重建洛阳以来,他就长期坐镇于这座都市,从未离开过,在当地威信很高,势力很大。洛阳上上下下的大小官吏幕僚,大多是张全义的门生故旧。当时凡是被任命到洛阳当县令的官员,无不象奴仆见老爷似的,小心侍候着张全义,因为只有委屈求全,他们的官才能顺当地当下去。
然而,当上河南县令的罗贯,却偏偏要按照正式的法律法规,公事公办,不肯自降身价去侍候张老爷子,让老爷子感觉好没面子。不仅如此,张全义人数众多的旧部下中,谁只有什么违法乱纪的事,罗贯也一定要按律惩治,打狗从来不看主人。于是,张全义也被罗贯的目无尊长气得要死!大家还记得吧,张全义可是皇后刘玉娘的义父,这时自然是遣人入宫,找干女儿告状。
凛冬将至 十二
2019-085
没过多久,在李存勖的心腹圈子中,除了郭崇韬一个,还常常夸奖罗贯的忠直外,其余的上到皇后,下到门房,的几乎所有人,无不向李存勖时时喊冤:那个叫罗贯的小小县令,是多么的傲慢无礼!是多么的嚣张跋扈!他表面是欺负我们,其实就是不把皇上您放在眼里啊!
三人尚且能成虎,时间一久,听了太多坏话的李存勖就渐渐记住了罗贯这个名字,对其十分厌恶。只是罗贯这个人操守甚严,一时抓不住什么把柄,李存勖就暂时把帐记下,只等时机成熟,再合并清算!
现在,正是李存勖心情最烦,火气最大的时候,罗贯撞到了枪口上,还能有的好吗?
罗贯被叫到李存勖面前,李存勖冲着他大发雷霆,可罗贯仍好象不知道害怕似的,即使面对皇帝,也不肯低头求饶,竟然硬梆梆地反驳说:“臣事先没有接到抢修城外桥道的诏命,要追究也该追究接受诏命的人!”
如果设身处地替罗贯想一下,也确实情有可原:遇上百年不遇的洪灾,此时很可能洛阳城内的救灾工作都没忙完呢,自然顾不上城外。
但李存勖不会这么想,他大怒若狂,吼道:“这里就是你河南县管辖的范围,居然还敢把责任推给别人?岂有此理!”李存勖当即下令:将罗贯打入大牢,听候处治!
不知道是李存勖,或是他身边那些痛恨罗贯的心腹,还给牢中狱吏打了招唤:好好招待罗县令,千万别让他在牢房里住舒服了!于是,罗贯一下狱,就遭到了狱吏们残无人道的酷刑拷打,被摧残得全身血肉模糊,没有一寸完好的肌肤!
第二天,得知罗贯被捕的郭崇韬急忙入宫,想为自己最欣赏的这个好官求情,结果迎面正遇到前往大狱传旨处决罗贯的宦官。郭崇韬急忙请传旨的宦官暂缓,赶去晋见李存勖。
见到脸色铁青的皇帝,郭崇韬劝道:“罗贯没有别的过失,仅仅从道路桥梁没有及时维修来说,按大唐的律法,这到不了死罪。”
李存勖强辞夺理地咆哮道:“太后的灵柩马上就要启运,天子的车舆也要多次往来,在这关键时刻,桥梁道路却都是坏的!你还敢说他没有罪(老天,郭崇韬明明说的是罪不至死好吧)?这分明就是结党包庇!”
帽子扣的又大又重,郭崇韬只好再退一步,用更软的口气哀求说:“就算罗贯有死罪,要处决一个朝廷命官,也应该走正常程序。先等供状出来,召集有关官员合议,根据朝廷的法典定罪,那时再要论死也不晚。现在您以万乘至尊之位,对一个小小的县令施展雷霆之怒,如果传扬出去,让天下人议论陛下您执法不公,这是臣的罪过啊!”
李存勖显然有些不耐烦了,恨恨道:“罗贯既然是你心爱的人,那就由你看着办好了!”说完,李存勖一甩袖子,转身返回后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