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战成德 二十

同以往在梁晋交战中已经上演过好多次的剧本一样：数倍于晋军的契丹兵，一直没法吃掉被他们困住的这一小支李存勖亲军。而李存勖率亲军英勇无比地左冲右杀，也始终突不出契丹军队的重围。然后，李嗣昭的援军到了，从侧面邀击，秃馁大败，被迫后撤，去与阿保机大军会合。李存勖则乘胜追击，一往无前地冲了上去。

前面出现了黑压压的一片巨阵，阿保机的大军已严阵以待。真正大敌当前，李存勖也停止了先前的莽撞，等待步军跟上来，依着一条河边布阵，让李嗣昭带骑兵掩护侧翼。布阵完毕，李存勖让全军保持阵形，向着契丹大军坚定地迎了上去…

也许是刚刚从西伯利亚涌来一股寒流，朔风夹杂着大雪，寒气逼人！但就在这因被乌云遮蔽而一片昏暗的天地之间，两支强大的军队正在迅速靠近！热血正在无数精壮男儿的胸中沸腾！中原战场上的常胜统帅李存勖，与打遍塞北无敌手的不败神话阿保机，终于要在凛冽寒风狂啸下的华北原野上迎头相撞！

这是当时东亚的两大兵家高手问，第一次面对面对决。不过有点儿让人遗憾的是，这也是最后一次。更让人遗憾的是，关于这一战的经过，几乎找不到一点儿哪怕稍微详细的记载。所以我也就无法像讲述夹寨、柏乡、胡柳陂那几次会战一样，给朋友细细分析讲述发生在望都郊外的，这次激动人心的大战。

我们今天唯一知道的，是大战的结果：塞北的不败神话被打破了，契丹军队大败。阿保机不得不扔下大营，放弃所有了辎重，和所有之前抢掠来的战利品，全军轻装北撤。李存勖则指挥晋军，跟在阿保机身后既不紧也不慢地追赶，始终对契丹人保持着相当的军事压力。

老天爷好象要故意和契丹人作对似的，接下来一连下了十天的大雪，史称平地积雪厚达五尺，都差不多有一个人高了！天寒地冻，让撤退中的阿保机大军纵然骑在骏马之上，也根本跑不快，沿途苦不堪言！

本来，生在塞北的契丹人，理应比长在中原的晋军士卒更耐冷才对。一般来说，如果连契丹人都被冻成了冰淇淋，那晋军岂不更应该被冻成冰棍了？但问题是，望都一战，晋军缴获了契丹大军的“氈裘、毳幕、羊马不可胜纪”。换句话说：原本契丹人用来避风雪的帐篷，现在大多是晋军的战利品；原本契丹人带来保暖的毛皮大衣，此刻正披在晋军士卒的身上；原本可以给契丹人提供大量卡路里的烤羊腿，也正在晋军将士的嘴里嚼着！而且，因为李存勖的追兵紧紧相逼，他们也不敢分出兵力去四周劫掠，弥补损失。

这样一来，契丹人就悲摧了！他们也是人，也需要保持36℃的正常体温，如果做不到同样也会被冻死冻伤。于是，饥寒交迫的契丹大军一路北撤，一路留下大量的人、马尸体，人数越来越少，也越来越沮丧。

看着自从自己担任第一号领导以来，契丹大军从未遭遇过的悲惨状况，阿保机寒心了，他指着头顶苍穹，对老汉奸卢文进叹息道：“这是上天不想让我到这儿来啊！”

血战成德 二十一

李存勖只追到幽州便停下了，毕竟晋军也不暖和，也很疲惫，再追也会增加自己的损失。而且，在一路上，李存勖颇为吃惊的发现：契丹军队虽败不乱，不管处境有多糟糕，仍军容严整，一直保持着战斗力，决不是一个能被轻易打垮的敌人。

李存勖沿途查看了契丹军队留下的营地，虽条件简陋，但铺在地上的稻草，全都该圆的圆，该方的方，整整齐齐，一丝不乱，就像今天解放军宿舍里叠的“豆腐块”。李存勖禁不住对阿保机的带兵才能大为叹服：“想不到蛮虏的军纪，也能如此严明！中原军队里，我都没见过这么服从命令听指挥的！”

于是李存勖留在幽州，只派了两百名骑兵追踪撤退中的阿保机，吩咐说：你们远远跟着，确认契丹蛮虏退出国界，就可以回来了。

谁知这两百骑兵，也许是跟随李存勖的时间久，也被他的习惯传染，勇敢过度，竟直追出境。阿保机大怒，要是这么小一队骑兵都可以追着他的屁股打，还让塞北那些部落看见，自己回去还有脸混吗？于是阿保机杀了个回马枪，几乎全歼了这一小队晋军骑兵，只有两人逃回。阿保机总算用一场小胜，多少给自己扳回一点儿面子。

差不多同时，晋代州刺史李嗣肱（就是之前在涿州被俘的守将李嗣弼的亲弟弟）乘契丹败退之际出兵山北，又重新收复了山北四州。李存勖遂任命李嗣肱为山北都团结使，镇守四州，晋与契丹的西部边界恢复原状。

阿保机总算是跌跌撞撞地回到了本土，有资料说：他这次亲率十万大军入塞，有幸和他一起回到契丹只有两万人，这个数字可能被夸大了，也可能有相当数量的契丹兵被他留在平州，没有出渝关。但阿保机这次入侵，收入没有上次多，损失比上次惨，应该是可信的。

在回去的路上，阿保机越想越憋屈，突然间深恨王郁：都怪他的蛊惑，自己才遭此惨败！他于是又下令，将自己这个刚认的干儿子戴上枷锁、脚镣，押回去问罪！（不过没多久，阿保机可能为不伤害带路党的积极性，又将王郁给放了。）

之后，阿保机虽仍不时派小股骑兵侵入骚扰晋国（以及稍后的后唐），但终阿保机这一生，契丹用兵的重点已经转移到东边的渤海国去了。

却说南边的梁军主帅戴思远，并未因上次的失利而一蹶不振，仍时刻准备着反击。在李存勖与阿保机大战于新城、望都之前，他总算获得了确凿的消息：李存勖真的已经北上镇州，而阿保机的契丹大军也真的南下了！

戴思远很振奋，立即指挥梁军，发起反攻。后梁大军从杨村出发，绕过德胜，北渡黄河，准备奇袭魏州。正好，在戴思远出发前，晋军留在南线的李存审、李嗣源两员上将，也对梁军有可能发动的反攻进行了商议。他们认为：梁军最有可能攻击的地点有两处，一是德胜，一是魏州。于是二将决定分兵扼守，李存审留守德胜，李嗣源去防守魏州。

从德胜到魏州的路程，毕竟比从杨村去魏州要近，因此李嗣源也比戴思远先一步到达魏州。梁军进至魏州西南的魏店时，遇上了李嗣源部的迎头阻击。戴思远发现奇袭已经不可能，马上掉头向西，避开李嗣源，然后渡洹水，攻陷了刘玉娘老家成安县，大抢一通补充军需，再转向南，从背后包围了德胜北城，欲夺回这个咽喉要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