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战成德 七

路程最近的一队成德密使去了定州（今河北定县），求见义武之主，北平王王处直，重申成德与义武的传统友谊，谋求合作。

另一队成德密使来到了契丹控制下的平州（今河北卢龙），拜见了张文礼以前的同事，现在的契丹卢龙节度使卢文进，希望通过卢文进的渠道，取得契丹帝国的支持。

路途最艰险一队密使才是张文礼真正的重点，他们携带着张文礼的密信，竟然设法穿越了梁、晋对峙的火线，渡过黄河，来到的后梁的国都汴梁，晋见了大梁皇帝朱友贞。张文礼的信上这样写的：成德兵变，王镕全族均死于乱军之中！不过在关键时候臣挺身而出，总算保得普宁公主安然无恙。而今，臣已经从北边招来了强大的契丹铁骑，只要朝廷能抽出精甲万人，从德州、棣州渡河北上，晋人将连逃跑都来不及！

看了张文礼的信，知道事关重大，朱友贞又有些犹豫不决了，究竟要不要从其所请呢？还是集思广益，请众臣发表一下各自的看法吧。

朝中第一号元老敬翔，坚决主张应出兵救援张文礼。毕竟当初正是李存勖抓住了后梁魏博兵变的机会，才将梁军完全逐出河北，现在风水轮流转，该着李存勖遇上麻烦了，我们还有什么好客气的？敬翔大声疾呼：“陛下如果不乘此敌人内乱良机恢复河北，那今后恐怕再也没有打败晋人的机会了！”

嗯，敬老头说的好象有一点儿道理，不过朱友贞也知道：偏听则暗，兼听才是明君嘛。所以他不能草率决断，也得听听别人的意见，重点就是赵岩、张汉伦、张汉杰等这批铁杆心腹的意见。

赵岩、张汉伦等人都很讨厌敬老头，谁让这老伙经常仗着老资格与我辈作对？那么，对于敌人拥护的，我们该怎么办？当然是反对啦！于是赵、张等人异口同声，着重强调后梁自身的因难有多么多么的严重。

“现在强敌就在黄河边上，我军倾尽全力去抵挡，都还怕挡不住！怎么还有能力分出一万精兵去救张文礼？何况张文礼又是个反复小人，首鼠两端，根本就不是诚心归附我大梁，只不过想借助我们的兵力保全他自己一方诸侯的地位罢了。就算他成功了，对我大梁又有什么好处？”

嗯，说的也有道理。这回好办了，简单地数数人头，敬翔的一票赞成，显然没赵、张等心腹的N票反对多，朱友贞就很民主地否决了出兵救援张文礼的计划，大概只给了张文礼的使者一番精神鼓励，可能还有任命张文礼为成德节度使之类的空头人情，写下诏书，封存在腊丸里，让使者带着回报张文礼。

不过使者这次回去，就没有来时这么顺利了。才一到黄河上的渡口，就让晋军的巡逻兵逮了个正着，朱友贞发给张文礼的腊丸诏书自然也被截获。我都有点儿怀疑，当初使者能够这么容易地到达汴梁，可能是李存勖有意让手下睁一眼闭一眼放他们过去，为的就是使者回来时抓个人赃并获！我之所以这么猜想，是因为不但去汴梁的使者被抓了，张文礼派去契丹的使者同样在回来的路上当了俘虏。

血战成德 八

李存勖恼了，原本他可能是将解决成德的顺序，放在解决后梁之后，但既然张文礼这么不安份，急急跳出来找死，那就怪不得他了。李存勖下令，将被抓的使者都放回去，好让张文礼明白：你玩的那点儿猫腻，我全知道，就洗干净脖力等着吧，勿谓言之不预也！

然后，李存勖召来了成德派遣军的将领符习、赵仁贞、乌震等三十多人（史书没有将这些人一一列名，但里面应该有一位名叫赵弘殷的中层军官），将张文礼那份被扣压了多日，请求将符习等人调回成德的表章拿出来，请他们看：张文礼来信让你们回镇州，你们愿不愿回去啊？

关于张文礼杀害王镕一家，又在成德搞清洗，清除异己的事，符习等人自然已有所闻。虽然张文礼特意提拨符习的儿子符蒙，任自己新设都督府的参军，又派人带来大批金帛，犒赏派遣军，极力显示友善，但大家都是在道上混了这么久的人，知道什么叫作缓兵之计。他们原本与张文礼关系就不睦，现在如果真的回去，那很可能就等于二师兄进屠宰场！

符习等人于是齐齐跪倒在李存勖面前，痛哭失声！符习泣言：“臣本是赵人，家中几代都侍奉王氏。这次出征之时，赵王赐臣一柄宝剑，勉励臣要荡平凶寇，再凯旋而还。谁料言犹在耳，赵王却已遇害！自从听闻噩耗，臣悲痛地只想以剑自刎，以答谢赵王的大恩。可仔细想想，我们这么死了，却让凶徒逍遥法外，又有什么好处？张文礼不过卢龙一个叛将，赵王没有看透他的小人本性，过度重用，反招来他的恩将仇报！臣虽算不上勇武，宁愿在晋王麾下血战到死，也绝不能回去屈身侍奉凶手！”

看到成德众将群情激愤，李存勖很满意，他要的就是这个效果，便在火上加桶油，慷慨激昂地激励他们说：“我与赵王为讨国贼，歃血为盟，情义犹如骨肉！听闻他祸生肘腋，我与你们一样悲痛！你们既然都怀念旧主的恩德，那愿意为他投仇吗？”“愿意！”声音来自众口，虽不整齐，但很有力。“好，我一定会帮你们的！”

几句话之后，明明是李存勖想让这一万成德精锐替他打头阵，却变成李存勖嫉恶如仇，助人为乐。毫无疑问，此战即将开打，而战争过后，新的成德不可能再是过去那个独立的河朔强藩。

八月七日，在王镕被杀差不多半年后，李存勖下令罢免了张文礼的职务，任命符习为成德留后，又派了晋军中两员久经战阵的大将阎宝、史敬瑭出师，会同符习的军队，取道邢、洺北上，讨伐张文礼。

出师仅四天后，讨伐军首战告捷，拿下了赵州。从克城之速，以及赵州刺史王鋋投降，而李存勖又让他继续担任赵州刺史来看，可能赵州是不战而降的，也许王刺史还借机慷慨激昂了一番，表示赵州决不会屈从于奸贼张文礼之类，搏得李存勖的好感。

成德总共也就四个州，赵州就这样连声响都没听见就丢了，极大震撼了镇州的张文礼集团。原本张文礼就有病，肚子上长了一个大疮，正在卧床治疗，赵州失守消息一传来，张文礼突然就落地成盒了。关于五代这第一位嘴炮军事家的死，史书一般记载他是在震惊之下，暴病身亡，不过也有史料说，他其实是被自己的儿子张处瑾给干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