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战成德 三
已经在野外喝了好几个月西北风的护卫将士们,原本听闻李弘规劝谏成功,都很高兴急切盼望着马上回家。谁知就这么一眨眼的工夫,赵王说话又不算话了!人这种动物,如果一直处于逆境,那么往往失望着失望着也就习惯了。先已被送上希望的高峰,然后再如过山车似的一下把你拍绝望的谷底,那才是最不能让人忍受的。于是,将士们群情激愤,争相打听:是哪挨千刀的混蛋干的好事?
李弘规本就深恨石希蒙的谄媚,现见士气可用,便干脆再给他们蹭点儿火星,引爆众人的怒气,发动一次马嵬坡式的兵谏。
王镕滞留鹘营庄的第三天,亲军都将苏汉衡突然率领一队亲兵,披甲持刀,杀气腾腾地闯进大帐!帐内,王镕和石希蒙大惊而起,却见众军士拔刀出鞘,语气如刀锋般坚硬:“将士们停留在旷野的时间太久了,愿跟随大王回去!”
就在这剑拔弩张的紧张时刻,李弘规适时出现了,他一面招呼军士们不要冲动,一面瞟了一眼正在瑟瑟发抖的石希蒙,乘机半进谏半要挟地对王镕说:“石希蒙蛊惑大王您游乐无度,既劳民伤财,又丧失人心。据我调查,他还在秘密勾结奸党,准备图谋不轨!请大王马上下令将他正法,清除祸本,告慰人心!”
谁知王镕的表现比李隆基硬气,都逼到这份上,他还是舍不得失去自己最贴心的奴才(也许还是最痴情的基友),硬是咬紧牙关不答应。不过,此时此刻已经不是王镕说了算,亲军们高声呐喊着,将石希蒙从王镕身边硬拽了出去,等外边一声惨叫过后,亲军们又将石希蒙身体中,主要用于谄笑、拍马、进谗言的那个组成部份又带了回来,扔在王镕的脚下!
看着亲信那血淋淋的人头,王镕真的被吓住了,连忙从谏如流地宣布:立即起程,马上返回镇州!
我也不知道李弘规、苏汉衡这些人是怎么考虑的,也许他们确实是王镕的忠臣,所恨者只是石希蒙而已,只要“清”掉了这个“君侧”,王镕仍然是他们的好领导。毕竟从历史上看,当年领导马嵬兵变的陈玄礼不也得善终了么。于是,他们不再有进一步的行动,而是服从命令,护送王镕回镇州。
但王镕可和他们想的不一样。当天晚上,已经回到镇州的王镕一摆脱亲兵的控制,就秘密召见了两个人。一个叫王昭祚,王镕的长子,朱温之女后梁普宁公主的丈夫(尽管王镕早就和后梁翻脸,但这门亲事并没有作废,由此可见,对于梁晋争霸局面可能出现的变数,王镕仍然留了一手,并没有真正当李存勖的铁杆盟友),他此时的职务是成德节度副使;另一个叫王德明,王镕的义子,此时的职务是镇州的城防司令(防城使)。
朋友们还记得这位原名叫张文礼的杰出“嘴炮军事家”吧?本文在《决战柏乡》一节中提到过他,那时的王德明深得王镕的器重,是王镕派去支援李存勖作战,总计三十七都成德远征军的司令长官。无奈真实的战争不能靠嘴炮打赢,几战过后,表现拙劣,常常拖大军后腿的王德明惨遭李存勖退货,王镕只好派遣了另外一位叫符习的将军代替他指挥成德远征军。
血战成德 四
尽管没在战场上给干爹王镕长脸,但王镕仍然很喜欢这个牛皮功与马屁功都很精湛的干儿子。镇州防城使这个职务,虽然算不上位高重,但掌握总部的城防兵,非常关键,非绝对信任的心腹不能担任。这不,出了事儿,王镕第一时间想到的,除了亲儿子,就是这位自己绝对信任的干儿子。
当天深夜,由王昭祚领头,王德明率城防兵突然包围了李弘规、李蔼(虽然没有李蔼参与兵变的记载,但军队平时交给他管,所以也中了头奖)、苏汉衡等人的住宅,然后破门入室,大开杀戒。
待天明时分,因鹘营庄兵谏事件而被满门抄斩的,已多达数十家人!镇州全城笼罩在恐怖之中,尤其是亲军中流言极多,都说这不过是第一拨,接下来王镕还要彻查兵变,穷搜同党,不知还要砍多少颗脑袋!天哪,会不会牵连到我们呢?亲军士卒们人心惶惶,象一桶火堆旁的黑火药,之所以还没爆,只不过暂时还没有火星溅到它的导火索上。
杀掉李弘规和李蔼容易,但事儿还得有人做,他们留下来的空位该由谁来填补呢?王镕想了想,交给外人终究还是不如交给儿子,括弧,不包括干儿子。于是,王镕就让王昭祚接管成德的军政大权,而为杀李弘规等人出力最多的王德明,并没能分到自己期待的那份大蛋糕。
王德明很不满,又看到成德军心浮动,有机可乘,不由得蠢蠢欲动:你不给的东西,我不会自己去拿吗?自己动手,还可以拿得更多!也许从现在开始,我们还是恢复叫他的原名张文礼比较合适,因为他已经决定,要把收留他,重用他,对他有大恩的干爹干掉!
正好,新年到了,领导给大家发笔奖金过年是例行公事。但今年稍有不同,王镕深恨亲军竟然胁迫他,还杀死了他喜欢的好奴才,所以特别吩咐:其他各机构人员都照例发奖金,唯独亲军一个子也不发!
这是赤裸裸的证据,领导的怒火还没有熄灭!亲军士兵们更加恐慌,那一条条流言显得越来越有说服力了。
毛主席说过:革命不是请客吃饭。但张文礼将证明:请客吃饭也可以变成革命。有五百名曾隶属于李弘规的亲军士兵,正商量着打算集体逃亡,张文礼把他们请来喝酒。
待酒过半酣,大家的情绪都蕴酿的差不多了,张文礼突然娴熟地调动五官,做出一副真情流露,痛不欲生的苦瓜脸,酒后吐谣言曰:“实不瞒各位兄弟,大王命我将你们全部坑杀!可你们十多年来披甲持戈,保家卫国,好多兄弟还跟随过我,我是实在不忍心呐!现在,我如果不杀你们,必将获罪于大王;可要不让你们知道而枉死,又怎么对得咱们的兄弟情义?呜,我该怎么办啊?”
张文礼一边说着,一也带头大哭,士兵们受到感染,哭声响成了一遍。情到激愤处,不知谁率先喊了一嗓子:“大王如此对待我们!我们岂能继续向他效忠!”
好,等的就是这一句!当天深夜,亲军发动了第二次兵变,一队人翻墙冲进赵王王府,杀死了正在与道士做法事的王镕,又砍下了他的人头。然后兵变的直接头目张友顺带着人拥至张文礼家,请求张文礼出来当他们的领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