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奸雄迟暮 十三

当时唐廷对南诏国内的情况了解并不太深,大概由于郑家是南诏六大豪门中唯一确凿无疑的汉人(也说段氏为十六国时代的北凉王段业之后,但不大可信),郑买嗣的七世祖郑回,又有曾倾尽全力,促成南诏孝恒王异牟寻(世隆的曾祖)归附唐朝的光荣历史,使得高骈相信了这份来路蹊跷的情报。

于是高骈上疏唐廷,称赵隆眉等三人是南贑hong王的谋主,不能放他们回去,最好将他们除掉,然后南蛮可图!接到高骈奏章后,唐僖宗李儇极不厚道地杀掉了本为和平而来的赵隆眉、段义宗、杨奇鲲三位南诏宰相,并撕毁了与南诏的婚约,给大唐的外交史写下非常不光彩的一页。

不过这一起恶性外交事件,并未引发唐朝与南诏之间的新战争,双方进入虽敌对但不冲突的冷和平时代。

唐朝方面不用说,大家都已知道那些年大唐分崩离析,乱成了什么鸟样,天下大乱斗,根本没有余力去考虑什么“南蛮可图”。而南诏之所以主动求亲,急于与唐朝和解,根本原因也是世隆在位期间透支了南诏的国力,现在已经精疲力竭打不动了,这种状况不会因几个主和派大臣的死而轻易改变。而并非像某些中原史书认为的那样,是高骈深谋远虑的结果。

这件事真正的影响力,不在唐诏两国之间,而在云南的萧墙之内,它帮助郑买嗣清除了所有有力政敌,南诏政坛从此进入了郑氏一家独大的时代。

从本质上来说,南诏的“圣明文武皇帝”隆舜,是个一点儿也不圣明,而且要文没文,要武没武的教科书级昏君。喜好游猎,懈怠国政,爱慕虚荣,贪恋女色,偏听偏信,满足古史中一个坏君主应该具备的大多数品质。

有了如此“良好”的基础,咱们的云南籍奸雄郑买嗣则无师自通,做出了与当年仇士良公公的谆谆教诲几乎一致的套路,刻意投其所好,成功将这位南诏皇帝引向了亡国灭家的不归之路。

郑买嗣让他的同党杨登奏报说:因为中原大乱,有很多汉家女伎流入南诏的东都鄯阐(就是今天的云南省会昆明。其实在唐朝已经有一个叫昆明的地方,在今四川盐源县,有一种说法:南诏侵吞大渡河以南之地,将昆明等地的百姓迁往鄯阐,鄯阐遂出现“昆明”的别称,到元代正式改名。)。隆舜听了食指大动,便离开国都阳苴咩城(今云南大理北),东游鄯阐。之后这位南诏皇帝更是乐而忘返,长期滞留鄯阐,在杨登的侍奉下醉生梦死,逐渐脱离了南诏传统的政治中心,那里的国家大事渐渐由郑买嗣所把持。

唐昭宗乾宁四年(公元897年,就是清口之战发生的那一年)的一个夜晚,在位已二十年的南诏皇帝隆舜,在鄯阐府文庙与**交欢时突然遇刺身亡,据说嘴唇、舌头、阳物都被刺客割走,死状比他父亲还惨!

刺客没有抓到,当晚服侍隆舜的**也不知去向,实际上弄不清楚隆舜究竟是被谁干掉的。但隆舜当时住宿淫乐都是由杨登安排,杨登最有动手的便利,而隆舜死后郑买嗣成了最大受益人,故后人多认为这是郑买嗣指使杨登干的。稍后,郑买嗣逮捕了杨登,将其处死,并通告境内称:“竖臣杨登弑君,服诛,并灭九族!”这究竟是不是灭口,不得而知。

奸雄迟暮 十四

大家能够看见的,是在隆舜皇帝的葬礼上哭天抢地,悲痛欲绝的郑相国。当然了,再怎么“欲绝”也不会真的去“绝”,因为泪人似的郑买嗣当着众臣的面庄宣誓说:他要鞠躬尽瘁,完成隆舜皇帝未尽的遗愿!然后,自己给自己安排了辅政大臣身份的郑买嗣,拥立隆舜的儿子,“白衣太子”舜化贞继位,史称南诏孝哀皇帝,中央大权从此已尽归郑氏所有。但南诏自世隆以来的国贫财困,民生艰难,以及地方权力仍分散于滇西各大家族与滇东三十七部之间,还有民间不时有人造反暴动等种种糟糕现状,都没什么改变。郑买嗣的权力基础,还远远算不上稳固。

郑买嗣究竟要实现隆舜皇帝的哪些遗愿呢?第一项,大概是再与唐朝和解。郑买嗣以新皇舜化贞的名义遣使向唐朝告哀,想恢复与唐朝的正常关系。当然,这次郑买嗣不会像赵隆眉那样,傻呼呼地亲自来当使节。

当时的昭宗皇帝李晔接到南诏国书,打算回复诏书,但已经占据巴蜀的王建,依仗自己的强大武力,牛哄哄地上表反对说:“南诏不过是一个西南小夷,不足以辱没天朝诏书(其实那个时候的“天朝诏书”多数等同于废纸),只要有臣在西南,他们必定不敢犯边!”这样一来,郑买嗣欲修好唐朝,取得外交政绩的希望,被王建拦腰一棒而落空。我不知道后来云南郑家与巴蜀王家的冲突,与这件旧怨有没有一点儿关系。

郑买嗣实现隆舜皇帝遗愿的重点还是内政。他说隆舜生前曾许愿要造大观音铜像,遣人到各地各部收缴铜铁,防止它们被铸成容易引发不安定状况的兵器。为教育大家接受现状,安份守己当顺民,郑买嗣大力宣扬佛教,加强舆论引导工作。其中最著名的一个文化工程,是他让博士内常侍王奉宗、张顺等绘制的,有中国第一部连环画之称的《南诏中兴画卷》。

《南诏中兴画卷》由近3000 字的文字卷和13段画面的画卷两幅长卷组成,主要内容是讲述了南诏蒙氏皇族的祖先,因虔诚信佛得到善报,阿嵯耶观音亲自下界点化相助,从而创建南诏国,君临云南的神话故事。它是南诏极少数完整保存至今的国宝级文物,有非常高的史料和艺术价值,只可惜今天它已经不属于中国,现于日本京都一家博物馆。

整个画卷的中心思想便是:南诏国是君权佛授的神圣国家,蒙氏皇族是得到佛祖认可的正统统治者,你们这些凡人只能好好服从佛意,不要妄想着变天!如果从这个角度看,画卷的制作似乎体现了郑买嗣对蒙氏皇族的耿耿忠心。但如果细一琢磨,里面似乎隐藏一个逻辑陷阱:

蒙氏皇族的统治权是由佛授予的,那么佛自然也有权力将它收回。而在云南同期出现的另一个人话中,郑买嗣可是金佛转世的!

舜化贞在位的第五年(公元902年,唐天复二年,氏叔琮第三次攻太原,李克用几乎要逃跑的那一年),皇妃为其生下了一个儿子,南诏又有了新的正统皇位继承人。郑买嗣不知是不是受到了此事的刺激,好像不愿意再继续等下去了。他向舜化贞进献美酒祝贺,二十五岁的舜化贞饮下后便一病不起,不久后离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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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色神州——五代十国纪事第54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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