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胜争夺战 十二

但李存勖可能没把那队梁军运粮兵抓干净，或是在别的地方走漏了消息。梁军主将王瓒得到消息，马上出兵，在李存勖返回德胜大营的必经之道上设下埋伏。结果李存勖一回来，便被梁军团团包围于路上，不但把刚刚赚到的小利还了出来，还差点儿把自己老本都赔了进去！李存勖几经苦斗，怎么拼杀都突不出重围。

在最危险的时候，正得李存勖器重亲军勇将李绍荣（即元行钦）发现了被围困主公，马上奋不顾身地杀入重围，砍断梁军拦阻的长矛，又斩杀梁军头目一人，最后几乎是单人匹马地将李存勖又救了出来。待得脱险，李存勖一时情不自禁，感激地握住李绍荣的手，流泪发誓说：“今后将与卿共享富贵！”从此，李绍荣成为李存勖最宠信的亲兵将领，逐渐取代了原来的李建及。

说起来，这都不知道是李存勖第几次在战场上死里逃生了？而其实这些惊险经历几乎都是可以避免的。只能说这哥们，玩得就是心跳！他要是生在今日，没仗可打的话，也一定是位狂热的极限运动爱好者。

用自己那种有个性的战场极限运动方式酸爽了一把之后，李存勖完全摸清了杨村梁军的要害所在，熟悉了路径，条件成熟，可以发大招了。

十二月五日凌晨，李存勖派一支步兵连夜出发，乘夜色掩护潜至潘张营下，同时以轻骑捕杀来往于潘张与杨村之间梁军斥候。

天明时分，王瓒得知李存勖攻击了潘张，但具体情况不明。如果杨村的梁军失了潘张，那就像当年官渡的袁军失了乌巢，这仗基本上就输了！于是王瓒不得不倾巢出动，集结大军出杨村南城，向潘张方向反攻。梁军沿黄河南岸的陆路前进，没有走黄河水道（从记载来看，这一年的冬天比上一年要暖和的多，黄河水面没有冰封，但估计河面上应该已有不少浮冰，不方便大型船队的航行）。无疑，这正是李存勖最期待的。

会战的初始阶段，梁军打得还不错，严格说，根据对前半截会战记载较详细的《旧五代史 石君立传》来看，打得不错的，是负责守卫潘张屯粮营地的梁军偏师，而非王瓒亲自指挥的杨村大营主力。这也才符合《旧五代史》中，对王瓒“严于军法，令行禁止，然机略应变，则非所长”的评语。

我查不到究竟是哪一员梁将负责守卫潘张，但可以说他的发挥相当好。这员梁将在潘张寨内设伏，假装抵挡不住，放攻击的晋军部队进入寨内，然后收网，一举生擒了晋将石君立，赵将王钊等十余员将校。这样的战果，在梁晋争霸后期的梁军一方，还是比较难得的。

注：据《旧五代史-王彦章传》记载，在王瓒的前任贺瓌担任梁军主帅时，李存勖曾进攻潘张，王彦章公然违抗贺瓌的指令，带自己的人擅自救援潘张，并将晋军打退。此后他有可能在一段时间内留守此地。而且王彦章很不会做人，与朱友贞心腹们（王瓒也是朱友贞的心腹之一）的私人关系相处极差，有功绩被主帅抹杀也比其他人更合情合理。故在下猜想：此战中守卫潘张的梁军将领，是王彦章的可能性较大。

德胜争夺战 十三

当然，梁军能够在潘张小胜的最重要原因，并不是自身打得有多么好，而是李存勖的醉翁之意根本就不在潘张，而在梁军杨村主大营的王瓒也。所以负责进攻潘张的，也只是晋军的少量偏师。潘张是否拿下来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把王瓒调出杨村，调到李存勖预设的战场就行了。

这时候，李存勖已经达到了自己的目的，王瓒这条大鱼被从杨村大营中调出来了。所以晋军主力没管潘张如何，全被李存勖拉过去，准备聚歼王瓒所部。李存勖的用兵依旧以刚猛为主基调，他以铁骑为前导，一举突破了王瓒的大阵，然后各军继进，冲击梁军。

激战中，亲军猛将李建及一如既往，奋勇当先，结果被梁军击伤了手臂。李存勖看到这一幕，立即解下自己所披的战袍、玉带，赐给李建及。晋军亲军都知道：晋王正看着我们，他就在我们中间！众将士士气高涨，攻击更加猛烈！梁军虽然还在苦苦支撑，但渐渐支持不住。严厉军法的力量虽然可畏，毕竟不是无限的，梁军阵脚先是被压制的后退，既而松动，最后便崩溃了！

主战场的战败，使梁军在潘张分战场取得的小小胜利变得微不足道，第二次德胜争夺战，再次以梁军的败北告终。

王瓒大败之时，晋军可能堵住了他返回杨村南城的道路，他只得乘一条小船渡河，逃往杨村北城。他带来几万大军虽没有留下明确的伤亡统计，但损失肯定小不了。因为随后，朱友贞就解除了自己这位心腹的北面行营招讨使之职。想想看，贺瓌与朱友贞的关系远没有王瓒这么铁，在胡柳陂战败都没被解职。

不过，这一仗打完后被解除了军职的，不但有属于输家的梁将王瓒，也有本属于赢家的晋将李建及。

这件事说起来，也要怪李建及自己不避瓜田李下之嫌。原先已经有人提醒过李建及：“韦公公正在打你的小报告呢。”但李建及听了丝毫不以为意：我和晋王是什么交情？我的功劳是靠着一次又一次出生入死，拿命换来的！岂是韦令图那个阉过的家伙动动舌头，打打小报告能比的？晋王怎么可能相信那个小人而不相信我呢！

于是李建及以往怎么做，之后还怎么做。此次会战，李建及受了伤又立了功，当然又得到了李存勖的特别赏赐，而他一回到军营，照样将这些赏金转手分给手下银枪都将士。更离谱的是，因为这些赏金本来是给他一个人的，要分给这么多将士略显少了点儿，李建及还拿了自己一部私财补贴进去！

人人有赏，见者有份，银枪都的亲兵们自然是人人喜悦，感激晋王和将军的慷慨。但也不是每个人都高兴，比如监军韦令图，他马上又打了一份小报告到李存勖面前：李建及又拿着您赏的钱去收买军心了，嫌您赏的钱不够多，甚至还动用了自己的私财，如此不合情理的行为，李建及他究竟想干什么呢？

再一再二，李存勖也感到不能再放任李建及这么我行我素下去了，于是他任命李建及为代州（今山西代县）刺史。其实，李存勖给有功的将领加授一个刺史头衔并不少见，但这些将领当上刺史后多数并不用去当地上班，仍留在军中参与作战，只是可以多领一份工资，并可享受更好的干部待遇。但这次不是这样，李建及同时被解除了指挥亲军的内外牙都将职务，须前往代州上任，从此远离他敬爱的晋王李存勖，也远离那些和他亲若兄弟，曾生死与共的银枪都战友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