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胜争夺战 八
咱们再来看看梁军一方,他们的总司令贺瓌病倒了。这也难怪,在短短半年内,竟连续两次在眼看就取要胜利的时候,又上演剧情大反转,让自己完全失败!正所谓希望越高,落空时的失望也就越大,这样的反复刺激,让已经岁的老将非常痛苦,万念俱灰,僵卧孤营不自哀。
在卧榻上没日没夜的痛苦煎熬中,贺瓌仿佛又回到了让他感念一生的时刻:
印象中,那个威武如天神般的男子,亲自扶起跪倒的自己,对自己说:“你本是良将,不幸误投庸主,你今后若能尽忠于我,我不会亏待你的…”
先帝啊,我愧对您的嘱托,不过,我已经尽力了…
贞明五年(公元919年)八月一日,后梁帝国的北面行营招讨使,兼宣义节度贺瓌病逝于军营。随后,朱友贞任命开封府尹王瓒为北面行营招讨使,接替贺瓌,全面负责对晋军的战事。
王瓒,本是唐末河中节度使王重盈的儿子,原保义节度使王珙的兄弟,但地位并不突出,避开了王珂与王珙的王氏内讧。朱温吞并河中后,为了向世人展现自己对已故“舅父”王重荣家族的“深情厚意”,刻意提拨了这位看起来比较没有危险性的王瓒。
所以,王瓒的堂兄弟,李克用的女婿,被朱温认存在潜在危险性的王珂死于非命了,而王瓒却在后梁帝国混得风声水起,平步青云。他先后历任皇帝亲军的诸卫大将军,两次出任节度使。后来原开封府尹朱友贞当上了皇帝,又让王瓒接任自己的旧职,成为帝国首都的市长。这件事透露出这样一个事实:王瓒与赵岩、张氏兄弟、朱珪等人一样,是得到朱友贞信任的心腹之一。
不过,王瓒能够接替贺瓌,并不仅仅源于他是朱友贞信得过的人,应该说,在朱友贞的所有心腹中,他算是最有带兵能力的人。
王瓒其人性格严厉,不讲情面,其带兵时军纪极为森严,令行禁止,无人敢违,颇有西汉时细柳营的那位古名将之风。当然,王瓒并没有周亚夫那么高的将才。不过,这对于并非三国志玩家,不可能用电脑调出武将数值,看看武力多少、统率多少、忠诚度多少的朱友贞来说,此前还没打过仗的王瓒,是给他感觉最好的军队统帅人选。毕竟当年汉文帝看中周亚夫时,周亚夫也没什么战绩不是?
接受任命之后,王瓒的行动还是非常积极大胆的,他认为梁军不能一昧地被动防守,也应该主动进攻,把仗打到晋国的地盘上去。由于此前刘鄩的防守有方,此时黄河北岸的黎阳(今河南浚县)仍在后梁军队掌握之中,王瓒便借此便利,统率五万大军从黎阳渡过黄河,打算袭击李存勖的驻地魏州。
但大军行动,在这一马平川的华北大平原上是很难保密的。梁军只推进到澶州顿丘县(今河南内黄东南),便遇到了晋军大将李嗣源的阻击。深入晋境的王瓒,见偷袭不成,又变得有点儿心虚了,他不敢在晋人的主场与李嗣源放手一战,远远的一见到晋军,便立即掉头南撤,返回了河南。
德胜争夺战 九
王瓒的第一套作战方案就这样有点儿不太光彩地破产了,但他毫不气馁,马上又推出了第二套方案。王瓒的第二套作战方案,类似于球赛中的人盯人战术:梁军进驻德胜上游,相距仅十八里的杨村,然后在这里仿照德胜,在黄河南、北岸分别筑起两座城塞,并在两城塞之间架起一座浮桥,沟通南北岸。
这样一来,晋军使用德胜桥头堡的任何行动,都会很快被梁军发觉。假如晋军从德胜出发袭击汴梁,杨村的梁军既可以提供早期预警,让汴梁守军早做准备,也可以第一时间采取行动,破坏晋军的行动。
这时后梁帝国较之晋国,也许在军事实力上已稍落下风,但在经济实力上仍有一定优势。杨村的筑城工程一开始,从洛阳运来的建筑材料,从滑州运来的粮食,就络绎不绝地充满了水、陆大道,大批军人和民伕们加班加点,很快便完成了王瓒的工程规划。而与此同时,晋军方面由于缺少建材,连接德胜南、北城的浮桥却一直没建起来。
眼见在本方工程进度上落在梁人后面,李存勖急命番汉马步副总管,兼振武节度使李存进赶赴德胜,督促施工。李存进来到德胜,施工人员对他解释说:“架设浮桥需要用竹索连接船只,两岸再用石仓铁牛固定竹索,可现在我们既缺少竹索,也没有巨石,所以桥建不起来。”
李存进一听,对这些施工人员的死脑筋颇不以为然:难道没锅灶你们就不吃饭了?没床铺你们就不睡觉了?没茅坑你们就不方便了?非常时期哪来这许多穷讲究?于是,李存进就像千年后的劳模王进喜说的那样:没有条件创造条件也要上!他命人采集了大批芦苇,搓成绳索代替了竹索;在两岸挖了几个大坑,移种来几株大树,再把绳索绑在大树来,就代替了石牛。
在李存进的指挥下,晋军花了一个月时间也完成了德胜浮桥的建造,梁、晋两军遂在杨村、德胜间形成新的对峙。
可能由于在胡柳陂会战伤了元气。李存勖的用兵方案显得没原先那么大胆了,他没有主动攻击王瓒,也没有理会还被困在兖州城中的张万进的求救,而是在魏州征集了数万民伕,前往扩建德胜北城。在王瓒的眼皮子底下开工筑城,梁军要是不出来,让晋军从容巩固自己的阵地,王瓒在朱友贞那里恐怕就不好交差了;梁军要是出来更好,李存勖正好发挥晋军在野战方面的优势。
果然,驻扎于杨村的王瓒无法对李存勖在德胜的行动无动于衷,但王瓒非常谨慎,没有轻易出动大军与晋军决战,而是学习晋军以前的常用战术,不断组织精锐突击队,对晋军战斗力有限的施工队,进行几乎不间断的一连串骚扰性攻击。
当然,晋军之所以能在夹寨、柏乡等战役中,用这种骚扰战术欺负梁军,是因为晋军有骑兵优势,可以在他想打的时候让你跑不掉,在他想跑的时候,又让你打不了。因此,除非后梁方面能够解决战马的大批量供应难题,并培训出数量可观的骑兵部队,否则要想对晋军玩什么“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的戏法,几乎就是不可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