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胜争夺战 六

从叙述上看，这些人可能有一定的魔术功能，也许在舞台上表演，能让多数人看不出破绽。但问题是，对面的梁军并不是他们舞台上的托啊！所以，当李存勖怀着“万一有一个是真的呢”的想法，让这些神人上去一一实践，便全部败下阵来，没能完成把《五代史》写成《封神榜》的重任。

我都有点儿怀疑，这批突然冒出来的神人，会不会是后梁方面秘密派来忽悠李存勖，以便拖延晋军救援时间的敢死队？不然他们怎么能带着立刻会穿帮的戏法去送人头？简直就是江湖骗子界的耻辱！

李存勖更加着急，以至忧形于色，经过这帮人这么一瞎折腾，又耽误了些工夫，德胜南城不知还能不能守得住？主忧臣辱，对李存勖忠心耿耿，统领银枪都亲军的猛将李建及又一次站了出来，慷慨激昂地说道：“贺瓌已将他的全部兵力集中于此，把赌注全押在这一战上，他现在的部署，是以不变应万变，只要成功地阻止我军渡河，他便胜券在握。对于这样的敌人，是很难用计谋来战胜的，要打败他，只有拼命了！大王您就交给我吧！”

李建及的作战计划分两部份进行。

第一部份，是组织一支敢死队。李建及回到银枪都营地，身披重甲，举起手中的长槊高声动员道：“哪里有因一衣带宽水流阻隔，就让贼兵如此嚣张的道理？我们现在就去揍他们！谁愿意跟我来？”在深得人心的将激励下，众将士群情激昂，纷纷上前。李建及从中挑选了三百名勇士，都穿上重甲，手持利斧、大盾，乘上轻快灵活的小船，冲向梁军巍峨的水上堡垒！

与此同时，李建及计划的第二部份也在紧张进行中。晋军紧急准备了数千个木桶，桶里装着木柴，并灌满了油，带着它们前往德胜渡口的上游。

这时，李建及敢死队的小艇靠近了梁军的水上保垒。他们不顾堡垒上居高临下的梁军，如大雨般射来的飞箭与落下石块，分成几个小组，强行突入到组成水堡的各艘艨艟战船的连接处。然后，敢死队各小组分工协作，有人负责挥动利斧，砍断连接各战船的竹索，身旁人则手持大盾、武器，掩护同伴的工作。

尽管李建及敢死队的成员们，每人的铠甲上都插满了箭矢，被射成一个个大刺猬！史书也没有告诉我们，他们中间有多少人还能有幸看到第二天的太阳？但确凿无疑的是：他们用自己的勇敢，完成了这次堪比后世飞夺泸定桥的战场壮举。被砍断了连接竹索的贺瓌水堡顿时散了架，在黄河水流的冲击之下重新分散成一艘艘大战船，一时间失去控制地相互碰撞着，纠缠着，场面狼狈不堪。

紧接着，数千个燃烧着的木桶突然漂流而下，冲向正四分五裂的贺瓌水堡。原先贺瓌水堡外围有一圈生牛皮制成的防火屏障，并不太害怕火攻。但现在散了架的水堡，已经处处都是破绽，承受不了这样一次大规模火攻，片刻间，原先组成贺瓌水堡的梁军战船纷纷被点燃，变成了漂在河上的一个个大火炬！

德胜争夺战 七

在这水深火热（非形容词）之间，原先驻守贺瓌水堡的梁军士卒们大批被烧死，或被淹死，很快伤亡过半！而晋军的船队也跟在火攻木桶后面杀来，梁军大败，李建及又是一舟当先，渡过黄河，进入德胜南城，南城守军士气大振！

稍后，贺瓌得知，自己苦心打造的水堡已经化为了飞灰，晋军援兵已经开进了德胜南城！那么显而易见，这一仗已经不可能打羸了，虽然他刚刚还离胜利是如此之近！

灰心失望的贺瓌下令解除对德胜南城的包围，收兵东退。此时，尽管入城的晋军援军数量还不多，但李建及等人还是不顾以寡敌众，也不顾连续作战的疲劳，立即开城追击梁军。梁军土气已失，被晋军一直追杀至濮州，又损失了千余人，贺瓌只得率剩下败军退入原行台的旧军营。第一次德胜会战，至于以晋军的胜利结束。

这一战晋军的胜利，大半应该归功于银枪都将李建及的出色表现，而且，这早就不是他第一次建下大功了。李存勖很高兴，没说的，原先堆积在军营门口的金银财帛，全部赏赐给李建及！

李建及没有将一文钱赏赐放入自己私人的腰包，而是将这些钱财全部搬进银枪郊节都的军营，然后把手下将士都叫了出来：“这一战打得好，兄弟们都是好样的！这是晋王的赏赐，大家把它们分了吧，另外，别忘记给战死兄弟留一份！”顿时，军营中一片欢声雷动。

对李建及来说，用这种方式处理自己因功所得的赏赐，已经差不多成为一种习惯了。正因为李建及既英勇善战，又待手下极厚，连一向号称强悍难制的魏博银枪都官兵们也变成了他的铁杆粉丝团。大家服其勇，感其德，才能与这位外来的长官同心协力，屡建奇功！

这一切原本没人觉得有什么不妥，但这一次有些变化，因为有一双新来的眼睛，正在暗处盯着被士卒爱戴的李建及。

这双眼睛，属于一个叫韦令图的宦官，他刚刚被李存勖任命为银枪都的监军。作为一位常年驰骋疆场，并非长于深宫的君主，李存勖却也对宦官这个群体的印象很不错。这也许同他与张承业的交往有一定关系，像那个忠诚、正直、大公无私的人，什么大事交给他，都能让人放心。因此，除了伶人之外，李存勖也相继提拨重用了不少宦官，比如前面提到过的李绍宏。

但很可惜的是，张承业其实是宦官群体中很少见的杰出另类，并不具备代表性。而李绍宏、韦令图，却都是那种比较符合人们的传统印象，具有代表性的宦官同志。

于是没过多久，韦令图的一份小报告就直达李存勖面前：“刚刚，李建及把本属于自己的赏钱，全部分给亲军将士。这么做很不正常啊！这世上有谁会不喜欢钱呢？一个人如果连钱都不喜欢，那只能证明他想得到东西，比钱更大！我建议：不能再让李建及继续担任亲军的指挥官了！”

李存勖听罢，暂时没有做出任何反应，但在内心，他对李建及的信任度，从此已打了折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