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东图强 八
也许正因为他走了这么一大段弯路，使得资历本应极老，能力也不差的华温琪，很晚才积累功劳，升为一州刺史。
且说周德威、李存审等晋军大将再一次来到晋州城下，见后梁守军的防守颇为严密，强攻可能导致较大伤亡。而且这地方距离后梁的新都洛阳不远，估计朱温的援军用不了太长时间就会赶来，因此兵力较弱的晋军，也不具备将它长期围困的条件。权衡利弊，周德威决定，还是用地道攻城吧。
在古代的城池争夺战中，守城方通常居于天然的优势地位，可以用比攻城方少得多的兵力实现战斗力的平衡。《孙子兵法》说“五则攻之”，也就是说，在孙武老先生看来，平均而言，攻城一方的兵力要是守城一方五倍，攻击才较有把握。原因很简单，就是守城方拥有一道又高又厚的城墙，因此用地道攻城，基本目的也就是设法让守城方的城墙失效。而要用地道让敌方的城墙失效，大致有两种方法。
第一种方法，是绕过城墙，在城外与城内之间打开一条供军队进入的地下通道。这种方法在那个时代很流行，如当年刘仁恭就靠挖地道进易州而得到“刘窟头”的绰号；而淮南田頵攻常州，直接在卧室生擒守将杜棱，更是地道攻城战百年难遇的经典战例。当然，也有失败的例子，像一年前也是周德威用地道攻泽州，被牛存节在城内挖的深壕截断。
大概正因为有了一年前的失败，所以周德威、李存审采用的是地道攻城的第二种方法：用地道来破坏城墙。
三百多年前的南北朝后期，北齐王朝的实际创建者高欢，就很喜欢用这种方法攻城，而且其中最有名的一个战例：玉壁之战，发生的地方就正好与晋州同属黄土高原，同处汾河下游，彼此距离不足一百公里。
高欢是这样攻的：开挖地道，直达敌方的城墙之下，然后在那里继续开挖扩大空间，每挖大一点儿，就树立一根木柱作支撑，防止坑道垮塌。待城墙下面的空洞达到足够的大小，再一把火将木柱全部烧掉，空洞上面的城墙就会因为缺少支撑，而在自身的重力作用下崩塌！
这种攻城方式，因地道不需要越过城墙，所以敌方也不易在城挖壕拦截。不过，高欢的方法连咱们说起来，都是一大长串，做起来的工程量自然更是巨大，特别是城墙下的空洞必须挖得非常大，才能让城墙承受不了，同时能存储燃烧木柱时所需的足够氧气。这不应该是短时间内能够完成的，至少我们知道，当年高欢以十万人攻玉壁，用了五十多天的时间。
不过晋军只用了比高欢少得多的人力，短得多的时间，就让晋州城墙崩塌了二十余步（唐代一步约等于1.514米，二十余步是一个30—45米宽的巨大缺口）！虽然没有任何直接证据，但在下有些怀疑，晋军可能使用了咱们中国问世不久的四大发明之一：火药作为助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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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正如高欢最终并没能拿下玉璧一样，周德威等也未能靠地道攻克晋州。
守城方在城墙被放倒时应对方法，也是多种多样的，比如朱序守襄阳，是提前在被破坏的城墙里边又修了一道墙；韦孝宽守玉壁，则在城墙破口里竖起木栅为屏障；朱瑄的军队守濮州，直接累积柴草，再燃起一道火墙……
由于史书上没记，我们不知道，也不好瞎猜，华温琪他们究竟使用哪一种方法防守，但我们知道，在后梁守军的奋力抵抗之下，硬是将周德威、李存审等晋军名将牢牢挡在了缺口之外！
第一次总攻失利，周德威打算调整攻城方案，再试一试，但时间是宝贵的，就在不到一个月的攻守战过去，对局大势已经发生了变化：后梁的援军就要到了。
再说朱温在几乎接到朔方、晋州两处告急时，反应还是比较迅速高效的。李存勖的晋军是劲敌，朱温马上派他现在最看中的大将杨师厚为主帅，统军北上救援晋州。
相对而言，李茂贞的岐军要好对付一些，朱温便派曾在西北战场多次痛扁过岐军的康怀贞为主帅，自己极为宠信的一员心腹爱将寇彦卿为副手，统兵西进直接打入岐国境内，以围魏救赵之法，支援正被刘知俊攻击的朔方节帅韩逊。值得一提的是，在这支梁军中，还有一员在后来特有名的将军，左龙骧军使王彦璋。
咱们先说周德威，当他得知杨师厚大军将至，当机立断，迅速从围城部队中分出一支兵马，由自己亲自带队，急驰晋州南面的蒙坑，据险而守，堵住梁军北援的道路。
蒙坑位于今山西襄汾、曲沃两县的交界处，是黄土高原上一条巨大的天然冲刷沟，它东连乔山，西连汾河，长三十余里，平均宽度一公里，深约一百米，沟两侧是竖直的峭壁，自古以来就是兵家必争的天险要隘。五百多年前，北魏道武帝拓跋珪，曾与后秦文桓帝姚兴在这里打过一次，决定双方由谁来当北方霸主的柴壁大决战。后秦军队就是因为突不破北魏军防守的蒙坑之险，无法接应被困于柴壁的姚平之军，最终惨败。周德威选择在这里迎战梁军，确实是最恰当的地点。
杨师厚挥军直进，与周德威的阻击部队战于蒙坑。但各种史料对这一战的记载矛盾重重，给在下这个码字工制造了难度，咱们姑且综合来看，如果它们都诉说了部份事实的话，此战经过可能是这样的：
梁、晋两军一番激斗后，周德威凭借天险之助，小挫杨师厚，斩梁军首级三百。杨师厚遂佯退绛州。晋军以为梁军败走而放松了警惕性，周德威可能又返回晋州城下重新指挥攻城。不想杨师厚突然杀了个回马枪，斩晋将萧万通，突破晋军的蒙坑防线。周德威等得知败报，忙整军北退，晋州解围。朱温得到捷报，赐杨师厚白绫三百匹，银鞍辔马一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