毫无功劳的王弟洪仁虽也再三恳辞,不料洪秀全在失掉了杨秀清的制约以后,一意孤行地维护其家天下的权威,自食其不再封王的誓言,居然把洪仁封王。为了平息不满,又将陈玉成等封王。
可是封了陈玉成,却又引起新的连锁反应。陈玉成由于功劳巨大,原来以封爵中的第二等豫爵提任又正掌率是得人心的,现在突然越阶四级封王,自然又有其他有功的战将攀比。首先是驻在浦口防守天京北大门的后军主将李秀成,与他原来的部将已经叛变投敌的李昭寿秘密通信,被人发现后报到天朝。天王洪秀全闻报大惊,不知所措,一面下令封江防变,一面亲书“万古忠义”的手诏把李秀成封为忠王。接着封中军主将杨辅清为辅王,左军主将李世贤为侍王,剩下右军主将韦俊因系韦昌辉之弟而受封较晚,在安徽池州率部数万人叛变投敌。
尤其是被封的大大小小洪家王,成为天京一霸。例如当了“京内又正总鉴”的信王洪仁发、“御林兵马哥”勇王洪仁达为首的洪氏家族诸王,总揽朝政,横行天京。他们借出售“洪氏票”掌管城门进出,连忠王李秀成有一次出城调兵也得拿出10万两银子的买路钱才得出城。又如在天京尚未陷入最后一次重围前,朝中有人建议提前购运粮食回京储备,以备战时之需。但由于进出城门的“洪氏票”价格昂贵,运粮回来后须缴纳重税,运粮无利可图,贩运粮食的人不肯再去购粮,以致后来天京被围后果然出现粮荒。洪秀全号召军民吃草,美其名曰“甜露”。他本人就是因吃草生病,无药医治而死的(有记载是服毒自尽)。
由于洪秀全对无功的王兄王弟滥封王爵,一时间封王之风迅速蔓延开来,几个王兄更是仗势卖官鬻爵,随便滥封。后来,实在没有爵位可封了,就在“王”字头上加一“斜”字,造成新字“”,为六等王,最后总共封了2700多个王。
所有受封为王的,不论等级,不分有职无职,一朝受封,立即修王府,选美人,办仪仗,出门时前呼后拥,盈街塞巷。按太平天国礼制规定,低至最底层管辖25个人的十六级小官“两司马”出门时可乘四人抬的黑轿,上面领兵的将领王侯等人,其威风更不用说了。至今浙江还流传侍王李世贤出门坐54人抬的龙凤黄轿,轿上可以召集部下开会。王爷轿舆所到之处,小官和军民百姓都要回避,回避不及的要就地低首下跪迎送。如果不小心冲撞了仪仗,轻则杖责,重则斩首。因为当时王爷太多,百姓们迎不胜迎,遂流传出民谣:“王爷遍地走,小民泪直流。”
这么多的王爷需要大量的杂役服侍,于是就抓兵拉夫,招降纳叛。反过来为了养兵,为了营造安乐窝,他们又巧立名目,横征暴敛,诸如店捐、股捐、月捐、日捐、房捐、局捐、灶捐、礼拜捐、门牌税、人头税、犒师费等等达二三十种。田赋则由天朝初时制定的每亩一斗七升五合,两年中即增加到每亩七斗。
地皮刮下来,都进了大小王爷和地方官的腰包,于是盛行在天京的大兴土木、讲求排场的奢侈风气又刮到了苏、浙新占区,许多王府官舍纷纷兴建起来。现在仍保留下来的壮丽宏大的浙江金华侍王府、江苏苏州忠王府,都是在战火纷飞的两三年时间兴建起来的。尤其是苏州忠王府宫殿、住宅、园林三部分,连后来的新主人李鸿章也为之惊叹:“忠王府琼楼玉宇,曲栏洞房,真如神仙窟宅。”“花园三四所,戏台两三座,平生所未见之境也。”(转引自罗尔纲《太平天国史》卷38)这座建筑从1860年6月太平军攻占苏州开始,到1863年12月苏州失守,“匠作数百人,终年不辍,工且未竣,城已破矣。”(《劫余灰录》)
李秀成自称他拥有百万雄兵,所以财大气粗,除了苏州的这座“园亭花木,无一不精”的王府以外,在天京另建有一所更加恢弘巍峨的王府,有意无意地与大权旁落的天王比富争荣。他毫不隐讳地向1861年访问天京的英国翻译富礼赐自夸他的新王府的壮丽。富礼赐在其《天京游记》中说:“忠王又自夸彼之新邸,除天王宫外,为太平天国中之最佳最美的建筑物。”
富礼赐在忠王的旧王府住过,由忠王的兄弟亲自接待,他在书中写下了在忠王府的见闻:“筷子、叉、匙羹均用银制,刀子为英国制品,酒杯为银质镶金的。
“他(指王弟)把忠王所藏的许多珍奇的东西给我看。除了天王之外,只有忠王有一顶真金的王冠。以余观之,此真极美精品也。冠身为极薄金片,镂成虎形,虎身及虎尾长大可绕冠前冠后;两旁各有一小禽,当中则有凤凰屹立冠顶。冠之上下前后复镶以珠宝,余曾戴之头上,其重约三磅。忠王又有一金如意,上面嵌有许多宝玉及珍珠,……凡各器物可用银者皆用银制,刀鞘及带均是银的,伞柄是银的,扇子、鞭子、蚊拍其柄全是银的,而王弟之手上则金镯银镯累累也。”
由此可知,有人说拥有百万雄兵的李秀成同时也拥有百万家财是可能的。
为了敛财致富,新封诸王一个个拥兵自重。当陈玉成为保卫天京上游门户安庆而浴血奋战的危急关头,拥有百万大军的李秀成、李世贤兄弟一心经营其苏浙领地,始终未发一兵一卒前往皖北助战,坐视安庆和庐州相继失守、陈玉成牺牲而不顾。直到庐州失守后17天,天京再一次陷入湘军重围的时候,李秀成才看到大局动摇的危险性,组织十三王率领60万大军,救援天京。但因诸王各怀私念而消极畏战,对阵46天,竟未把饥病交加的2万湘军打退,借口缺寒衣而各自散去。直到天京沦陷为止,再也没有哪个王来解围了。
这些王爷们各回自己的安乐窝,享受荣华富贵,小王不听中王,中王不听大王,最后纷纷叛变。李秀成苦心经营的苏州,也被其叛变投敌的心腹部属四王完整地奉送给李鸿章了。李秀成从占领苏州到苏州失守,仅三年半时间,他拥有的百万大军就这样冰消瓦解了。###毒菌吞噬了李秀成的百万大军。李秀成在苏州失守以后,率数百亲随狼狈逃回天京,而天京也在半年后失守。天京失守时,李秀成保护幼天王突围出城以后,与大队离散,孤身逃到方山,解下缠在腰上的百宝囊休息时被人发现,宝囊被人哄抢,他也被捉住送到清营,成了阶下囚。他在天京的两座新旧王府被抢后都被大火夷为平地,与天王府一样只落得一片废墟,任凭野鸽飞来飞去了。太平天国的早衰早亡,撇开政策上和军事战略上失误这些原因不说,单从农村进入城市之后,挡不住贪图享受和###之风的诱惑,而且上行下效,愈演愈烈,终于导致百万大军转瞬间冰消瓦解。这个教训是极其惨痛的,不能不引起后人的深思。
清代官场图
清代官场图
李乔
捐官:官员之多如过江之鲫
对于候补官之多,时人讥为“过江名士多于鲫”、“官吏多如蚁”。江南又有口号云:“婊子多,驴子多,候补道多。”
清代实行捐官制度以后,大量谋官者拿钱买到了官,但所买的仅仅是一个职衔,并不是实缺。要想得到实缺,必须等有官位空出来才能递补。这种有官衔而无实缺,时时巴望着补缺的官,谓之候补官。
候补官当时有“灾官”之称,意思是当这种官活受罪,如同受灾一样。这是因为候补官的数量相当多,递补一个实缺极为不易。而当了候补官,大小总是一个官,因而需要维持相应的体面排场,如雇用长随,酒食征逐,交际应酬,都是少不了的,这就需要花很多钱。而候补官由于没有实际差使,也就没有丝毫收入,所以往往弄得穷困不堪,甚至饥寒而死。
《官场现形记》说:“通天下十八省,大大小小候补官员总有好几万人。”以江宁为例,宣统末年,江宁的各种候补官数目如下:道员三百余员,府、直隶州三百余员,州、县一千四百余员,佐贰杂职二千余员,共计四千余员。而江宁的官缺,合道、府、厅、州、县计之,才不满五十缺。二者比例为八十比一。又如光绪年间湖北知县汪曾唯在给友人的一封信里说到湖北省候补官日见增多的状况:“鄂省候补人员日见其多,道府六十余员,同(知)通(判)七十余员,州县二百六十余人,佐杂几及千人。茫茫宦海,正不知何日得登彼岸也。”
由于僧多粥少,仕途拥挤,所以补缺的机会很少。或是等很多年才能补上,或是终身也补不上。曾经捐过户部郎中的大名士李慈铭,在北京保安寺街居住时写过一副对联,叹补缺之慢:“保安寺街,藏书十万卷;户部员外,补阙一千年。”有人作《补缺》诗云:“部复朝来已到司,十年得缺岂嫌迟。”十年能补上缺就已经很知足了。某年元旦,开封府文武官员至抚署贺岁,巡抚以对联“开封府开印大吉,封印大吉”求对,一候补知县对曰:“候补县候缺无期,补缺无期。”据说有个捐佐贰杂职的候补官,十七年没补上缺,每日在街巷中散步自遣。一次在小巷中认识了一位寡妇,后来二人结为夫妻。这位候补官自嘲说:“我总算补上缺了。”意思是补了寡妇缺丈夫之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