群氓时代
―――山寨中国大批判
《群氓时代》这本书,绝大多数内容都是在去年十一假日期间用八天时间写成。写作“灵感”吗,来源于我和北京两个出版界朋友张万文(天下书图)和周文仁兄(北京时代华语)的电话聊天。在此,我对二位表达我诚挚的谢意!
写完这本《群氓时代》之后,我一直想写一篇短文,题目就是《沉默的一小撮儿》―――想想王晓波时代那些“沉默的大多数”,在今天的互联网时代,他们摇身一变,似乎已经成为嗓门最大、并能制造最喧嚣声音的一群人,就连有司都成立专门舆情部门来“听取”这些人的声音――其实呢,稍有头脑的人都能看得出,互联网,在这个虚拟的、无限大的广场,从政治学角度看,它不过幻化为民众宣泄愤怒的无形减压阀,不过是网络群氓低成本啸聚、展现“造反”姿态的虚拟场地,本质上,我们从中看不到有任何质的飞跃……
令人感到迷惑和惘然的是,中国所谓的“精英”阶层,在这个喧嚣的时代,反而成为了真正的一“小撮儿”,我们似乎听不到他们的任何声音――他们中有的因为生活原因被收买,有的因为无耻的目的投靠到富人的怀抱,有的出于明哲保身的滑头主义而甘于沉沦,有的面对大众群氓的普遍低下的智力水平而内心中生出深深的不屑……
总之,在这个有着13亿人口的国度,竟然很少能听到智识阶层理性的声音,这,不得不让人感到悲哀。结果呢,只能是我赫连勃勃大王这种半吊子的知识分子出来,冒着网络群氓的枪林弹雨,冒着麻木看客的冷嘲热讽,拿起笔来做刀枪,以当代堂吉诃德的可笑悲壮,试图来挑战这汹汹群氓的巨大风车群……
废话不多说,我就在这里贴出一些内容,对于中国社会的“七宗罪”,希望诸友能来共同加以探讨。
当然,在这本书中,大王绝非是为了赤裸裸表现自己作为“文人”的文化优越感,我的语言虽然不失尖刻,但我绝对没有任何自上而下的俯视姿态,因为,我已经深刻意识到:大王本人也是群氓的一份子!
欲望在膨胀
―――从小钱包到大奔驰
2008年,流年不利。掐指一算,只有奥运会能称得上是件“大好事”,它像那美艳绝伦的焰火一样,耀人眼目的闪亮后,瞬息而变成让人叹息的回忆。其余的时间内,灾难多多,雪灾,地震,毒奶粉,矿难,火灾,似乎坏事没有边儿,确实是个倒霉事儿频出的年头。
在这样让人沮丧的、总想摔点什么有不舍得摔什么、总想揍个什么人又怕被人揍的日子里,对于普通人来说,无理性地消费那么一把,换句话说,畅意地大洒一次自己口袋中的金钱,似乎比平素更加来得容易。
北方已经是金风送爽,深圳的十月依旧是火热的天气。这样的日子,让本来就躁动的男男女女总觉得一直处于更年期的状态,静也不是,动也不是,躺也不是,站也不是,连电视这种最能起到“镇静剂”作用的东西都让人看着从心底发烦。穷极无聊之余,如同一个空虚的、胸大脑小无聊的小资女人一般,我踱入了距离公司最近的万象商城闲逛。
我身上穿着一件老婆从香港给我买的、不知真假的Calvin Klein的T恤衫(美国的“班尼路”而已),装出一副“我没钱我怕谁”的架势,一间一间地逛着那些世界级的时装和鞋帽名店。
令人欣慰的是,在经历了那么多貌不惊人、举止猥琐的的煤矿老板大甩现钞发脾气买东西的事件后,大多数店员想必都受过了一定的“职业道德”训练,没有一个人对我作出鄙夷不屑的表情,他们恰到好处地流露出国人熟悉的冷淡的礼貌,用平静的、没有内容的假笑,注视着我的一举一动。
当然,当我在一家售卖高尔夫用品的商店晃悠的时候,销售小姐那镶嵌于大脸中间的兜齿唇上,还是闪过有一丝难以察觉的轻蔑――这个见多识广的势利眼,她是个真正的、明察秋毫的明眼人啊――我过于白皙的皮肤,即使我身上穿了一件颜色和质地看上去可疑的Calvin Klein,她也已经能用排除法把我从富人中剔除出去――真正的大款,特别是那些有钱有闲能打高尔夫的,基本都有一身古铜色的皮肤,尤其当他们穿短袖的时候,那只挥杆的手和胳膊,明显地会比另外一只颜色要黑。而我,祖上本来的白部鲜卑血统加上常年办公室的职员生活,使得我的皮肤异常光滑和白皙。
在审美观日新月异的今天,我这样的“奶油老生”,只能坐时光机器回到魏晋时代去当何晏那种“大名士”了。
时兮运兮,我这种过时的白皙皮肤,如今总会让真正势利的女士们对我的职业身份产生深深的怀疑甚至是鄙视,更别提能逃过女店员那双穿透力极强的势利眼了。
也是倒霉催的,逛了一圈后,在登喜路的专卖店,我忽然对一款钱包产生了极大的兴趣。一百多年前(1893年),Alfred Dunhill在伦敦公爵街所开设的闹哄哄的小皮革铺子,不过是为了来往旅客手工制造鞍具、马衣、以及其他马用器具。谁能想到,做鞍马生意的皮匠铺,今天成为“奢侈品”的一个名牌店。
哦,眼前的这款钱包,以非常柔软、耐用的高级小羊皮制成,黑色,防水拉链(稍稍紧了一些),里面有信用卡夹层和长条的纸币钱包夹层,手感独特,款式大方、简洁。看到这个钱包,让已经号称对奢侈品免疫的我,陡然想起从前在巴黎的日子。
“兄弟在巴黎的时候……”虚荣心一起,眼睛就冒光;眼睛一冒光,占有欲就上升;占有欲上升,肾上腺就发出信号。
名牌点的店员们,对这种信号的接收能力都有超人的感觉,一旦他们接收到这种信号,就马上如同看到了新鲜大便的苍蝇――嗡的一声,一只店员已经飞到了我的面前:
“先生,看您这么高贵的气质,太般配这样的钱包了……您看,百分百的高级小羊皮,用羊身上靠近肚子和小腿之间那一小块嫩皮制成……看得出,你对我们dunhill一定很熟悉吧?”
“兄弟在巴黎的时候,经常逛OPERA名牌店大街……”我不知不觉中,虽然嘴里没有玛德兰小点心,却已经普鲁斯特一般陷入了迷惘的、对浮华往事的回忆――忆巴黎,当时给读书的老婆作陪读慰安夫的我,确实,在无聊之余常去逛悠OPERA大街――但也仅仅是逛过多次、买过几个名牌的钥匙扣而已(留学生涯每天都是钱的消耗)。可是呢,虚荣心和奢侈心,对于人的腐蚀,是隐形的、巨大的、持续的。就是在那些氤氲着咖啡香气和形形色色腋下香水的臭气的日子里,潜移默化之中,我被巴黎的气氛所熏染,毒害,变成了一个熟悉国际顶级名牌的势利眼。“毅然”回国这么多年,势利和虚荣,在我的体内,恰似潜伏的病毒一样,在某些适当的时候,总会忽然发作。
我摩挲着那个钱包,猛地一小哆嗦,拿起价格标签,抬起鹰隼一样锐利的小眼睛(当时我脸上估计肯定是一个牧羊犬发现土拨鼠的表情),指着上面的价格,严肃地问:“2800人民币,难道是中国大陆生产的?”
“您真是行家!确实是大陆生产的。您知道,这个牌子的钱包,原产的,不会卖到这么便宜的价格……”店员一脸诚恳加崇敬,他轻轻拈起那个钱包,解释道:“虽然是东莞生产,我们的品质非常有保障,而且,‘made in China’的字样特别小,这个商标隐藏在内衬特别不显眼处。”
我摇摇头,拨浪鼓一般。自尊心和虚荣心得到满足之余,觉得自己终于也找到了一个特别体面离开的机会。“买牌子货吗,还是要买正宗的。登喜路,不像那些美国的运动鞋,买的只是牌子。这种欧洲皮具类的东西,要买,就应该买原装的。否则,心理上感觉总不是那么好……”
在售货员发自内心深处的敬慕目光注视下,我脚踩弹簧一样,悠悠然离开了这家登喜路专卖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