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的中央,如同至高无上的神灵,本应该神威莫测,只可远观不可近赏亵玩。
临时中央还在上海时,派几个人单身前往各个苏区,就能不受一点阻碍的掌握苏区领导权,搬到了苏区,却渐渐生出了诸多麻烦,毛泽东得以出头,也是与中央贴近的缘故,设想:假如博古等人在另外的苏区电令这边如何如何,遵义以及后来的一系列使毛泽东向核心迈进的会议,能举行吗?
首先是形象导致中央的领导威信急速下降,接着就是:恰不明世事的博古、凯丰等人没有觉察到这点,见面就发了一堆议论批评四方面军,说四方面军中还有土匪军阀主义残余,不是纯正的布尔什维克军队等等,这无疑也引起了四方面军将土的反感。
张国焘的回忆录中,有一段关于博古的有趣叙述,因为无关政治、军事大局,张国焘没有必要硬生生编造这如同喜剧般的情节,应该可信——红一、四方面军懋功会师后,博古首先向张国焘斗争:张国焘有一次在和他个别交谈时,提起一些党内老同志,仍按传统的风格称呼他们的表字,如润之兄,玉阶兄等。满口同志、同志的博古听得刺耳,于是抛开正题,质问张国焘:“想不到你还喜欢称兄道弟?”
博古接着指责这是国民党军阀的习气,不够布尔什维克云云。
张国焘一时为之愕然,哭笑不得之余,不得不向他解释一番。博古那里听得进去,进而指责红四方面军将士间没有建立起同志间的亲切友爱关系,表明仍然有军阀观念残余。
可见这位博古同志确实是很“布尔什维克的”,只是中共领导权落在这样少不更事、不通世故的青年书生手里,又怎会不祸事?
一、四方面军会师后,首先的分歧是进军方向问题,中央主张北上到陕甘宁一带,万一在宁夏还不能立足,还可以撤退到外蒙古,在那里接受苏援,等待时机卷土重来;张国焘则提出了红军就地建立根据地,向川北甘南至汉中一带发展,以西康为后方的“川甘康计划”。
张国焘认为,红军可先执行“川甘康计划”,万一这个计划不能实现,红军再行北进。或者西进到兰州以西的河西走廊一带,以新疆为后方。
其实,双方在军事路线上的分歧在会师之前就通过电报已经明白了,这算不得什么,最起码现在双方的目的还是大同小异的,只是实现目的的方法不同而已。
(请看下篇:八十七、枪杆子里面出政权)
八十七、枪杆子里面出政权
北上南下之争并不是多大的战略性分岐,当时的中央和张国焘的目标都是要保存有生力量,至于一个主张跑到新疆,一个主张跑到内蒙并不是本质的区别。
张国焘看来也不是绝对的反对北上,那意思是在四川就地发展一下,实在不行再退到川藏交界的西康地区,再不行就退到青海、新疆。四方面军许多将领显然也持相同的看法。
军事行动当然应当根据形势、敌情的变化作出相应的改变,北上的计划也不是中央一开始就明确的。中央红军从江西苏区撤出后,一路上都在寻找落脚点,打下遵义后还曾计划在贵州当地建立根椐地。从战术上来看,当时确实存在着南下的时机。
徐向前在回忆录中也说:南下在战术上“不无可取”。
关键是政治方面的:据张国焘自己回忆,早在率四方面军退出鄂豫皖苏区入川之初,他就曾提出了一个“入川纲领”,号召成立一个“四川全省人民政府”,其中没有只字提到苏维埃三个字。但因为受到中共中央的强烈反对,这个纲领最终半途而废。
当时的中共中央来电严令在川北马上成立苏维埃政府,开展土地革命。来电还声言:如不从命,将考虑免去他的中央分局书记的职务。
当时陈昌浩、徐向前等四方面军的重要干部都不愿与中央有争执,张国焘经过痛苦考虑,不得不放弃了“入川纲领”,重回苏维埃路线。
现在的张国焘不同了,自持本壮,在军事、政治路线上双管齐下:后来在毛儿盖附近的沙窝政治局会议上,中央讨论政治路线问题。张国焘提出:检讨政治路线的错误!
但其主张在会上反映冷淡,无人附议,实际上是否决了张国焘的批评。
红一、四方面军会合后仍然面临国民党军的重重压迫,急需在军事上找到出路,这时候检讨政治路线实在不是一个恰当的时机。除了张国焘外,其他的政治局委员都不认为有必要对政治路线进行检讨。
当时红四方面军只有张国焘一人是政治局委员,其他的政治局委员都是随一方面军长征过来的,张国焘就此把自己放在了所有政治局委员的对立面。
时任政治局候补委员、中央宣传部部长的凯丰,会议后不久就在中央机关报上发表一篇题为《列宁论联邦》的文章,批评“西北联邦政府”的口号违反了苏维埃路线,无异于否定了中华苏维埃共和国。
但博古、凯丰等人大概无意中立了一功:批评“西北联邦政府”的口号违反了苏维埃路线,把分歧更加深入的诱导向了政治方面!
而张国焘却是犯了一个致命错误,那就是把矛头指向了政治路线,也就等于是欲清算博古、、周恩来、洛甫等人,用来质疑遵义会议的合法性,这等于把所有人都树成了敌人。
遵义会议上,毛泽东等人并没有对博古等人的政治路线提出任何质疑,而是把矛头指向军事路线,随着最高军事长官周恩来支持了毛泽东的意见,原“三人团”(除周恩来)被打倒,政治上把博古拉下了马,但还是换上了同样属于“二十八个半布尔什维克”的洛甫。
在当时,“二十八个半布尔什维克”是由共产国际委派的中共领导核心,而张国焘对待他们的态度比毛泽东有过之而无不及!
张国焘在他的回忆录中以轻蔑的口吻称之为“米夫党徒”。
所谓“米夫党徒”:因为王明等“二十八个半布尔什维克”成员,原来在党内毫无资历,六届四中全会前连中央委员都还不是,也没有多少工作经验。但他们在共产国际远东局代表米夫(也是斯大林的代表)的强力支持下,在六届四中全会上全面掌握了中共中央领导权。
但是,当时的共产国际对中共的影响非同小可!中共所有的党员是视之为上级领导的,下级服从上级,是党的组织原则,谁敢拿共产国际的命令不当回事?
王明于一九三一年中去莫斯科任中共驻共产国际代表后,继任中共临时中央负责人的博古,年方二十四岁。这样毫无资历、阅历的毛头小伙子出掌中央领导权,还不就是因为共产国际的一句话?不然那里能够服众。
临时中央迁到赣闽苏区后,博古等人架空了一手创立赣闽苏区的毛泽东,剥夺了毛泽东的军权,并对他展开批判。以毛泽东之不服人的个人性格,强横的工作作风,也无力与共产国际的钦差大臣对抗,只有灰溜溜的靠边站。
当然,那时毛泽东之所以能被顺利排挤出军政核心,也与当时在党内、军内有影响力的周恩来、朱德等人没有坚决支持他不无关系。
一段时期,就连极为厌恶“米夫党徒”的张国焘也不得不屈尊利用他们,也只能与之合作,就是在他有绝对权利的鄂豫皖苏区,不也是推行大力推行了王明路线吗?张国焘到了鄂豫皖苏区后,对原鄂豫皖苏区的领导人曾中生、许继盛等人进行了残酷的党内斗争。为他打头炮的就是“米夫党徒”之一的沈泽民。
张国焘在四方面军的绝对权威其实就起家于“米夫党徒”的党内斗争,党内斗争!是树立领导威信的不二法门。
会师后的张国焘还是轻视了背后有着共产国际背景的“米夫党徒”的厉害,现在洋秀才们暂时委屈,很大程度上是由于长征期间党中央和共产国际失去了联系,一旦恢复联系,张国焘将十分被动,最后的事实发展也将证明这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