赣州守军为12师34旅,旅长马昆,是个标准的杂牌部队,两个团加一个独立连,三千来人;赣南十七县的地方民团武装五千余,共计八千多,论说红军全军十倍于敌,顺利拿下应该问题不大。
尤其,34旅在赣州战役一年之前,旅内曾发生过新城起义,红军将领陈正湘、彭加伦就是从34旅起义出身,其战力可想而知。
至于民团,无疑是乌合之众,朱德的南昌起义军湘南暴动时,几乎如同摧枯拉朽一般便扫荡了几个县的民团,比装备,红军的虽低劣,但还是要强于民团不少的。
具体到彭老总的战术配置:扫清外围的战斗没有遇到多大麻烦,之后,彭德怀令红七军主攻东门,红一师主攻西门,红二师主攻南门,红三师呢,则令其越过章江,在章江对岸控制北门——实质上成了隔岸观火――不,应该是“观战”。
这样能伸上手攻城的部队,就只有一个军加两个师了,听起来还是挺唬人的。但当时红军编制都是小团,所谓小团,就是团直接辖连,中间无营级建制,号称一个师,但实际战力只不过相当一个团,而号称为军的红七军,也只有三个小团,实际上也就只是一个甲种团而已。
这样,轰轰烈烈的赣州战役,成了实质上的雷声大雨点小,参战的只不过一个正编师的兵力,而且,彭老总还将它一分为三。
攻坚作战相对于野战而言,更讲究兵力集中、火力集中,攻破的一瞬间,往往取决于一个十几米甚至几米的突破口,打开了,巩固住,后续部队能突进城内,展开巷战,也就胜利了——但往往突破口的战斗也是最为激烈的、决定性的。
平均分配兵力,是攻城作战大忌,现在一个火爆的电视剧《亮剑》中,有一个独立团攻打平安县城的情节:团长李云龙把所能指挥动的一万多人,四面围住死打硬攻,终于靠一门步兵炮奏效破城。其实那不过是小说家言,实际战争中不会发生这种大军漫城、一炮破城的战例。
至于火力,新编的五军团倒是有不少炮兵,尤其是迫击炮和小口径平射炮,且炮弹并不匮乏,虽说轰不塌城墙,还是可以压制城内火力兵力的,但不知出于何种原因,五军团没有接到这样的命令,如果说对使用五军团的步兵攻城不放心的话,但调其炮兵参战,还有什么不放心的?新部队巴不得有机会立新功呢,可是……
大概是彭老总考虑城内的这些乌合之众不值得调来“高射炮打蚊子”,但是,赣州城内的所谓“乌合之众”,用来城头死守,尤其再加上“后退一步立斩”的督战队在后面,情况就会大为不同了,再说这些地方武装多是亡命之徒,对红军大都有着刻骨仇恨,困兽犹斗之时,战力不容低估,守城时战力决不亚于正规国军。
这时的朱、毛事实上已经暂时分开了,朱德要留在后方开会,这时的兵权与被剥夺也没多大区别;毛泽东正被“劝”留在东华山休养,朱、毛分开一般都不会给中国共产党带来好运,这次好像也不会例外。
前线的彭德怀踌躇满志,下令开战,此刻也有“谁敢横刀立马,唯有彭大将军”的风采!
马昆部则早已龟缩城内,做好各种准备来应付恶战。
面对高大厚实赣州城墙,红军只能采用了坑道爆破的方法——俗名“棺材炮”,再后来也叫“土飞机”,也就是将地道挖到城墙下,引爆装满炸药的棺材,来炸塌城墙,打开突破口。
不过,那时只有黑色炸药,也就是老百姓都能自己配制出来的那种火药,用来造鞭炮的那种,棺材里面加上生铁犁头什么的,再钉死是为了增加爆破力,那时的红军还没有制造真正意义的黄色炸药的能力。
2月13日晚,第一次攻城战打响了,攻城部队采用了比“棺材炮”更为原始的方法——架设云梯爬城,在零星炮火及机枪的掩护下,十人一组,从各处城墙向城头攻击,守军则是严阵以待,结果是上一组被打下一组,没有成功,这个办法确实有点笨,不过这可能属于试攻,并未点燃棺材炮。
2月17日,原样画葫芦又“试攻”了一次,还是等于给对方送活靶子,损兵而无功。
2月23日,红三军团从三个方向发起第一次总攻,上午九时,红一师首先在西门爆破得手,几经冲锋,未能在爆破口立住脚,爆破口为被守军火力封锁,激战一小时,伤亡惨重,被迫撤出。
主攻南门的二师组织了二百人的突击队,预先埋伏在城墙外,等候爆破后攻城,但由于“棺材炮”药量没计算好,城墙虽然炸倒了,但却是向外倒塌,把突击队全给埋在了下面,结果是这些红军精华全部牺牲!等再组织部队进攻时,为时已晚,守军重新封锁了突破口,这是这天红军的攻击最为悲惨的一幕。
东门的红七军,通过炸开了几米的突破口,部分兵力已攻上城墙,但由于兵力不足,后续部队没能及时跟进,无法扩大战果,结果在守军反冲锋之下,攻上城楼的部队大部壮烈牺牲,撤下城墙的部队被堵在城门洞里,进退不得,最后竟然全部被马昆的杂牌军生俘。
一天的攻城战,红军在东西南各个方向都炸开了城墙,但激战一天,一处也没有能得手,这就是平均分配兵力的恶果,假如能集兵一处,孤注一掷死打猛钻,兴许是另一个结局――不过那也不好说,毕竟攻守双方实际接战的兵力相差不大,总是攻方吃亏,尤其是在缺少炮火掩护的情况下。
估计此时的彭老总已经知道赣州块硬骨头不大好啃了,曾给中革军委发报,说破城希望很小,请示大军行止。不过绝没有提出撤军,据时任红一师政委的黄克诚回忆:在赣州战役期间,他数次找彭德怀提出撤军,甚至当面骂彭德怀是“半立三路线”,但彭德怀每次都是“不予理睬”。
赣州城内的马昆也心悸红军的“棺材炮”,为刺探红军坑道位置,在城墙上埋了不少大缸,招来城中的瞎子参加工作,大概后来“地道战”里的鬼子隔缸听音也是跟老马所学的,此招效果颇佳,最后一次总攻时,坑道位置就提前暴露了。
但据载,坑道位置暴露却不是瞎子听出来,而是前线的红军士兵战场“反水”,致使彭德怀功亏一篑。
战场局势已经很清楚了:就是此刻集中兵力,破城仍有可能,毕竟守军的装备也好不到哪儿去,尤其是那五千民团。
但就在红军主帅犹豫之间,北边的国军,已经开始出援,沿途几乎无阻,便顺利杀到赣州城下!而从援兵到达时起,战机已经不复存在了,赣州城已经真的成了无法破的“铁城”。
大军于坚城之下,前不能克,后不能退,为什么不能退兵?那就是主军者的面子问题了。
一场本可避免的惨败其实是无法避免的,军事要服务于政治不是?上级领导的对错是当时最大的政治!
(请看下篇:三十三、赣州城下血雨飞)
三十三、赣州城下血雨飞
红军送给了蒋介石“攘外必先安内”的借口:赣州为江西重镇,是仅次于省会南昌的大城市,一旦有失,对党国面子大大有损,如此开了先例,中国局势将更为不堪,“攘外必先安内”现在到了实践的时候!
陈诚的严令颁下:派11师师长罗卓英率11师及14师4个旅12个团约两万余人,2月19日集中于泰和,21日全军开始南下增援赣州,2月29日,增援国军在突破红军湘赣独立一师的阻击之后,全军顺利兵临赣州城下,没有――是与赣州隔江相望。
兵力雄厚的红军没有想起来变攻城为打援,甚至连重兵阻援也没有去做,罗卓英兵临赣州之后,立即在赣州北门外架设浮桥,和城内沟通了联系,久困城内的马昆连夜出城,和罗会面,商讨退敌之策。
为了对付红军火力封锁江面,国军决定采用“增兵进城,内外夹击”的方法来解赣州之围,并且为了减少伤亡,决定从城内向城外抢挖坑道,待时机成熟,前后夹击。
当夜,罗卓英的一个工兵营即随马昆进入了赣州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