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O.37
公元314年,张轨因病去世,其子张寔被部下拥立继任,当时在位的晋愍帝司马邺自然也就顺水推舟,封张寔为都督凉州诸军事、凉州刺史,领西平公,继续统领凉州。
三年后,长安失陷,西晋正式灭亡,江南的司马睿建立东晋,改元建武。
但张寔却没有与时俱进,依然沿用晋愍帝的年号建兴。
据说之前在长安曾流传有这么一首民谣:秦川中,血没腕,唯有凉州倚柱观。——秦地血流成河没到手腕,唯有凉州袖手旁观,平安无事。
现在这个民谣得到了确切的验证。
关中一带经过多年的战乱,百姓死亡大半,而凉州在张氏的治理下,却一直安然无恙。
在那个混乱的年代,没事就是本事,太平就是水平,稳定就是搞定,因此张氏家族理所当然地得到了凉州广大百姓的拥护。
张寔的儿子张骏后来改称凉王,标志着凉州正式独立,史称前凉。
但也有很多学者认为,张寔不奉东晋年号,其实意味着当时的凉州已是一个割据政权。
我觉得,可以把东晋看作是总公司,凉州看作是一家子公司,如果这个子公司的人事、财政、业务都和总公司没有任何关系,自筹资金,自负盈亏,自主经营,那么咱们完全可以把这家子公司看作是一家独立的公司,即使它依然用总公司的牌号,那充其量也不过是挂靠而已。
假如这种说法成立的话,现在的中国境内可以算作是四国并立:江南的东晋、华北的匈奴汉国、西南的成汉、西北的前凉——汉国(前赵)、成汉、前凉都是十六国之一。
这四国中间,地盘最大、实力最强、最有希望统一全国的,毫无疑问是刘聪治下的匈奴汉国。
然而,牌好不一定就能嬴,希望不一定就是现实。
现实是,汉国在刘聪手上达到了鼎盛,也在他的手上迅速走向了衰落!
刘聪这个人,能力当然是有的,可是他也有个最大的毛病——好色。
这一点在他刚当上皇帝的时候就表现出来了。
刘渊的皇后也就是刘聪的后母单太后是个顶级美女,史称其“姿色绝丽”,刘渊死的时候,单氏年纪尚轻,风韵犹存,刘聪对其美色垂涎已久,因而他刚一继位,就霸王硬上弓,和单氏滚了床单。
事实上,他之所以会立刘乂为皇太弟,与单氏也不无关系——因为刘乂是单氏的亲生儿子。
刘乂对四哥和母亲的这种乱伦行为极为不齿,每次看见刘聪就仿佛听见有人在指着他的鼻子骂“×你妈”一样让他非常难受,但他又不敢对刘聪怎么样,只好把气撒在母亲身上,不仅经常对单氏冷眼相待冷若冰霜,嘴里还老是冷嘲热讽冷言冷语。
单氏羞愧难当,没过多长时间居然就香消玉殒了。
刘聪对刘乂的这种行为自然十分不满,只是由于自己当国时间还不长,不想引起变乱,才没有把他废掉。
随后的一段时间,刘聪把主要的精力放在了国家大事上。
那几年,在他的指挥下,汉军捷报频传,所向披靡,攻下了西晋都城,俘虏了西晋皇帝,席卷了整个北方大地。
这巨大的成绩不免让他感觉到有些飘飘然。
他觉得该是自己享受胜利果实的时候了。
恰好就在此时,刘聪的皇后呼延氏去世了。
呼延家与刘家世代通婚,家族势力十分庞大,因此呼延氏活着的时候,刘聪尚不敢太放肆,她一死,他就成了脱缰野马,开始为所欲为了。
在呼延皇后死的当月,他就一口气封了两个昭仪、一个贵妃、两位夫人。
不久,听说太保刘殷的两个女儿才貌双全,他又动了心,想把这对姐妹花纳入后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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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想到不知趣的皇太弟刘乂又站出来阻止,说这样不行,自古同姓不能结婚。
刘聪很不开心,脸色铁青。
美女不爽,肯定会有追求者对她嘘寒问暖;皇帝不悦,自然更不会缺乏马屁精来为其排忧解难。
太宰刘延年、太傅刘景都说:虽然刘殷也姓刘,跟陛下您跟他根本就不是一个族源,娶她女儿哪会有什么问题?
刘聪大喜,马上到刘殷家里去考察,这一考察,居然又有了新收获——他又看中了刘殷的四个孙女!
于是刘殷家的女人几乎被刘聪来了个一锅端——刘殷的两个女儿刘英和刘娥被他封为左右贵嫔,四个孙女则封为贵人。
姑侄六人共侍一夫,父子两代同成国丈,堪称千古奇闻。
刘聪对这六位姓刘的后妃十分宠爱,从此他几乎成了宅男,很少出宫,天天与她们在宫内花天酒地,颠鸾倒凤。
不知道是不是纵欲过度让他提前进入了更年期,之后他变得越来越暴虐。
左都水使者(负责治水的官员)刘摅(读shū)有一次送鱼、蟹等水产品稍微迟了几分钟,刘聪立即大怒,将其斩首;将作大匠(主管工程建设的官员)靳陵因为宫殿没能及时完工也被刘聪杀了头……
眼看着曾经英明的皇帝越来越昏庸,仿佛自由落体般快速堕落,朝中那些正直的官员看不过去了,纷纷开始进谏。
廷尉陈元达就是其中最典型的一位。
他是汉国元老,为人正派,性格耿直,刘渊在位的时候就对他非常器重。
公元313年,刘聪立贵嫔刘娥为皇后,和现在很多土豪一样,他想送一套漂亮的大房子给自己心爱的女人,便打算大兴土木,在后宫专门修一座七星级豪华宫殿给刘娥居住。
陈元达听说这事后,直接闯到了刘聪的后花园,对正在园中玩耍的刘聪吧啦吧啦说了一大通大道理,大意是:如今天下未定,不应如此浪费。重要的事情说三遍。如今天下未定,不应如此浪费。如今天下未定,不应如此浪费。如今……
没等他说完,刘聪就火了:你这个老家伙烦人能力够强的啊!朕身为天子,造一个房子,居然还要你这样的鼠辈来指手画脚?
他当即命令身边的卫士,把陈元达给拖出去,斩了。
卫士们马上一拥而上,却发现根本就拉不动。
原来陈元达是带了一条铁链和一把锁来的,居然把自己和一棵大树锁在了一起。
此时他早已把生死置之度外,一边死命抱着大树,一边大声说:臣所说的,乃是社稷之计,陛下却要杀臣。若死者有知,臣一定要到上天和先帝那里去控诉陛下!……
刘聪气得鼻子都歪了,眼睛都绿了,声音都抖了:打,打,打死他!把,把,把他的全家都斩首!
眼看场面即将不可收拾,一封信的到来改变了这一切。
信是皇后刘娥写的。
此时,她正在宫内休息,花园内的喧哗把她惊醒了,得知事情的原委后,她急忙手书一封,大意是说,陛下为了给她营建宫殿而杀忠臣,将使天下人都怪罪于她。她实在没有脸面再伺候陛下,请赐其一死。
这封信虽然字数不多,却力达万钧,把刘聪这列脱轨的火车重新拉回了正确的轨道。
刘聪的头脑一下子就清醒了,态度猛然转变了一百八十度,说话的口气也从秋风扫落叶一般的无情变成了春风般的温暖:朕近日身体不佳,所以有时难以控制自己的情绪。陈元达是忠臣啊,朕对自己的行为深感惭愧。
他让人把陈元达带到自己的面前,把刘后的信给他看:外辅如陈公,内辅如皇后,朕还有什么可担心的呢?
接着他又笑着说:本来应该是你害怕朕才对,怎么现在反倒是朕怕你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