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键时刻,杨骏毫不含糊地显示出了他的熊包本色。面对这一合理化建议,他犹豫不决,借口居然是:“云龙门乃是魏明帝所造,功费甚大,怎么能够烧了呐?”于是对内的通道便放弃了。而杨骏还在犹豫的工夫,也没想着给守在万春门的刘豫送个信。干着急的刘豫见了右军将军裴頠(音伪),问见着太傅杨骏没有。裴頠乃是贾后一党,自然要忽悠他一把,说:“我刚在西掖门看见杨太傅和两个人一起坐着车跑出城啦!”刘豫一听老板跑了,那我怎么办?裴頠说你还是去廷尉自首较好,坦白从宽嘛。于是刘豫就扔下军队自首去了。就这样,对外的通路也断绝了。
内外通路一断,杨骏就只好窝在府里挨打了。他的女儿杨太后倒是想法把写有“救太傅者有赏”的帛书用箭射到了宫外,但也没起任何作用。于是殿中禁军在那两位受过杨骏气的军官的带领下火烧杨府,将杨家杀了个干干净净。杨骏逃无可逃,被杀于马厩之中。其党羽尽皆伏诛,被杀的有数千人。
政变成功。一夜之间,东风压倒西风,不,是“南风”压倒了众风。贾后翻身做主人,立刻令惠帝下诏废杨太后为庶人,关入金墉城。金墉城位于洛阳城西北角,是一座小型城堡兼高级监狱,专门用来关押被废黜的皇族和后妃,其地位与英王室的伦敦塔颇为相似。杨骏的老婆,也就是杨太后的母亲庞氏,作为谋反者的家属自然是要被处死的。庞氏临刑前,母女俩抱成一团哭号不已,史载杨太后“截发稽颡,上表诣贾后称妾,请全母命”。翻译过来,就是杨太后割断自己的头发,跪在地上不断地磕头,称自己是贾后的奴婢,哀求贾后高抬贵手放过自己母亲的性命。
结果贾后根本不予理睬。其时磕头如捣蒜的杨氏不知有没有想到,这个叫贾南风的女人想要的,不止是自己老娘的性命。
一年后,幽居金墉城的前太后杨氏在断炊八天后被活活饿死。贾后怕她死后告阴状,将其脸朝地面埋葬,又在棺材里放置了许多厌胜符文。
卷一大漩涡(4)驺虞幡(上)
杨骏的败亡导致了晋廷高层权力的重新组合。政变是贾后一党与宗王势力联手发动的,成功后的果实自然也是两派瓜分。宗王一方,汝南王司马亮终于出了一口恶气,得封太宰,与太保卫瓘共录尚书事,共同辅政;政变中出了力的楚王司马玮得封卫将军,领北军中候,掌控了宫中的禁卫兵权;东安公司马繇升为尚书左仆射,并晋封为王。贾后一方,除了她自己彻底掌握了晋惠帝这个高级傀儡加橡皮图章之外,她的亲戚贾模、贾谧(音密)、郭彰也得以各踞要职,干预朝政。
常看电影的朋友们都知道,恶人们在共同获得了财宝或权力之后,一般就该窝里斗了。西晋政治也是如此,和平的局面只维持了三个月,三月份诛除了杨骏,六月份新的流血又开始了。
冲突首先在辅政的汝南王司马亮、卫瓘和楚王司马玮之间产生。
司马亮和卫瓘两位老同志看不惯司马玮这个甫一得志的小字辈,看不惯的原因,是嫌他“刚愎好杀”。在这样一个喜欢杀伐之事的年轻后生手里,禁卫兵权就是个定时丨炸丨弹,指不定什么时候就会引爆。因此,司马亮和卫瓘就想夺了他的兵权,找人代替他担任北军中候,还想进一步让司马玮“之国”,把他撵回荆州去。司马玮当然不干,大怒之余,随即向贾后靠拢,指望靠贾后的帮助保住自己的权位。
贾后见宗王之间自己掐起来了,自然不放过这个坐收渔翁之利的机会。于是,盛夏的一天夜里,在她的授意下,晋惠帝的一纸诏书到了楚王玮的手里。内容是:“太宰司马亮、太保卫瓘欲为伊、霍之事,楚王宜宣诏命淮南王、长沙王、成都王各屯宫门,罢免司马亮和卫瓘的官职。”伊指商朝的伊尹,霍指汉朝的霍光,两人干过相同的一件事就是废立皇帝,因此这封诏书可以理解为是说司马亮、卫瓘想要造反,令司马玮奉诏平难。
司马玮见了这封诏书,大概是觉得有点语焉不详,就想即刻覆奏,跟贾后再商量商量。但此时传旨的宦官说这是密旨,如果您要是覆奏,恐怕会走漏消息呀。司马玮心想言之有理,反正老子跟司马亮、卫瓘有仇,正好假公济私,把两个老东西办了得了。随即号令本军(即北军中候所领的禁卫军),又矫诏征召洛阳城内的所有卫戍部队,乘着夜色包围了司马亮的府第。
事发突然,司马亮的反应比杨骏也强不了多少。属下要反抗,他不同意;等外兵已经登上了他家的墙头,他还不愿相信这是事实,道:“我从无二心,何故至此啊!可有杀我的诏书吗?”诏书是有的,但揣在人家司马玮的怀里,是不会给你看的。于是,楚王司马玮终于公报私仇,让司马亮和卫瓘成了刀下之鬼。
杀掉二人之后,有军官就劝司马玮,应该趁着眼下兵权在握,一举诛除贾后一党,以正王室、安天下。司马玮犹豫再三,就是下不了这个决心。他并不知道,就在他犹豫不决之时,贾后这个渔翁已开始收网了。
卷一大漩涡(4)驺虞幡(下)
天刚一亮,贾后就采纳了时任太子少傅的张华的建议,准备以“专杀之罪”诛除司马玮。所谓专杀之罪,是指司马玮未经请示,擅自杀人。如果您还记得前面交待的诏书内容的话,请注意,该诏书中只说罢免司马亮、卫瓘二人的官职,可没说要两个人的脑袋,这是其一;另外,诏书要求司马玮传令给淮南、长沙、成都诸王,他却自己单干,这是其二;更重要的是,诏书没授权司马玮统帅全城军队,他是假传圣旨才掌握了全城军权的,这是其三。有此三点,司马玮的罪名就算是坐实了。但此时他手里还有大批军队,不是朝廷想抓就抓得了的。这时老谋深算的张华又出了个主意,派殿中将军王官拿着驺虞幡出去走了一趟。
驺虞幡是画有驺虞的旗,驺虞是个什么东西我不清楚(有人说是白虎,有人说是大熊猫),总之是一种爱好和平的兽类,据说只吃自己死掉的动物,因此古代把驺虞画在旗子上表示解兵休战、放弃武力之意。王官拿着这旗到军队前一晃,说:“楚王乃是矫诏,众军不得听命于他!”大家一听,好哇原来司马玮你小子诳我们,跟着你不但不能升官发财,反而有性命之忧,那还不赶紧闪人?眨眼间司马玮身边的大批军队作鸟兽散,各回各家各找各妈了。(驺虞幡有如此威力,应该叫维和部队拿着到波斯湾、索马里多晃晃)
光杆一人的司马玮后来被抓,下廷尉被判了个矫诏杀人、欲诛灭朝臣图谋不轨之罪,斩。临刑之时,司马玮从怀里掏出那份青纸写就的“密诏”,流着眼泪向监斩官道冤枉。其实若论冤枉,汝南王司马亮和卫瓘更冤。
就这样,几天的工夫,贾后就利用两位王爷的矛盾,使了个借刀杀人、卸磨杀驴之计,用轻飘飘的一纸诏书,解决了一老一少两位宗王,将大权彻底掌握到了自己的手里。这件事充分证明,贾南风并不是普通的街头泼妇、母夜叉,除了悍妒狠毒之外,她还颇有心计。
除掉司马亮、司马玮之后,贾后专擅朝政,委任亲党,在尽享权力带来的快感之时,也没忘了工作之余,多多享受云雨阴阳之乐。不过很抱歉,对象当然不是傻皇帝司马衷。最初,贾后还只是与太医令程据等私通,后来大概区区几个太医难以令虎狼之年的贾后满意,她开始命人四处搜罗俊男用竹箱秘密抬入后宫。由于此事过于离奇,史书中为增强公信力,特记载了以下一事:
洛阳南部有个盗尉部(公丨安丨局)的小吏,虽然人长得帅,但一直从事低级别的杂役工作,工资也低,有一天却突然被见到穿了十分华贵的衣服。大家都觉得这衣服来路不正,很可能是偷来的。尉官(公丨安丨局长)就审问他衣服的事。当时贾后的几个远房亲戚想仗着贾后的身份得到这些被认为是赃物的衣服,就去旁听。不想那小吏说出这样一番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