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魏建明二年(公元531年)二月二十九日,尔朱世隆将仅仅做了四个月皇帝的元晔赶下台,将另一个傀儡元恭拎上台,开始了精彩的滑稽戏表演。元晔虽然下台,但尔朱世隆还是给足了他面子,元晔不是被废掉,而是能过内禅的方式,将皇位传给元恭。
六兄弟阋墙——尔朱家族的权力斗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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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王莽开始,历代“禅让”的把戏已经上演了N次,一次比一次精彩,所以尔朱世隆直接抄老文章就行了。尔朱世隆装模做样的弄了一份所谓的内禅诏书,然后指使元恭假意谦让,说自己无才无德,不敢行尧舜之事。
大臣们跟着起哄,一窝蜂的劝进,元恭这才心情复杂的登上了皇位。其中他心里明白的很,这哪是他的登基大典,这分明是尔朱世隆的即位仪式。元恭即位后,将建明二年改为普泰元年,并大赦天下。这时元恭所谓的天下,不过就是尔朱世隆控制的河洛地区。2
对比一下几年前的历史,不难发现,尔朱世隆立元恭,其实就是尔朱荣立元子攸的翻版。尔朱荣以为立了一个傀儡,但元子攸根本不买他的账,元恭同样很有骨气,他上台之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拒绝了尔朱集团对元子攸的诬蔑。
事情的起因是黄门侍郎邢劭给元恭写的赦文中,希顺尔朱世隆旨意,“叙敬宗枉杀太原王之状”,这让元恭极为不满。其实这个傀儡皇帝知道,一旦在政治上给元子攸定了否定的调子,以后自己的政治回旋余地就完全丧失了。
元恭强行驳回了邢邵起草的赦书,拒绝否定元子攸,自行起草赦文。元恭的强硬,让天下人看到了当年元子攸的影子,“中外欣然以为明主,望至太平。”这几年尔朱家族在朝廷中胡乱折腾,已经让大家产生了审美疲劳,消停点不好吗?
元子攸即位之初,和尔朱荣的关系还是不错的,至少能平安相处。但元恭似乎对尔朱世隆并不感冒,所以他才敢拐弯抹角的拆尔朱世隆的台。其实不仅是元恭轻视尔朱世隆,北魏的士大夫也不拿尔朱世隆当腕。最典型的事件,就是尔朱世隆召集大臣们,商议给“晋王”尔朱荣配飨的问题,结果被人好一顿挖苦。
所谓配飨,就是在某个皇帝的祖庙里安放这个皇帝在位时有功的文臣武将的牌位,封建时代,臣子的牌位如果能进帝庙,对逝者来说是极大的荣耀,当然这都是搞给活人看的。而且尔朱世隆心术不正,他强行给尔朱荣加了九锡,这是明显的政治信号,意味着尔朱家族有可能会在不久的将来废掉元魏宗室,这自然遭到了汉族士大夫的强烈反感。
司直刘季明当面讽刺尔朱荣,顺便给尔朱世隆几个响亮的耳光,刘季明说的非常有趣:“现在没有合适的祖庙来放晋王的牌位。”尔朱世隆不悦,问何故。刘季明答:“世宗(元恪)时,晋王尚末立功,不宜配飨世宗。肃宗(元诩)时,晋王沉杀其母胡太后,与人伦不和。敬宗(元子攸)时,晋王为臣不忠,所以晋王无所配。”
尔朱世隆听完就恼了,大骂刘季明:“晋王不配,难道你配?你活腻歪了是不是?”刘季明根本就不吃尔朱世隆这一套,强硬的以牙还牙,死不认错。最后尔朱世隆也吵不过刘铁嘴,干脆一脚踢飞。然后搞笑般的将尔朱荣配在了孝文帝的庙里。要知道孝文帝去世时,尔朱荣只有七岁……
尔朱世隆最搞笑的还不止于此,他甚至将尔朱荣比做周公,强行将尔朱荣的“神庙”建在了首阳山周公庙的旧址上。尔朱世隆希望堂兄能在天上沾一沾周公的仙气,然后保佑自己在人间飞黄腾达。
但尔朱世隆天花乱坠的荒谬表演,并没能让周公显灵,却引来了尔朱兆的强烈愤怒。尔朱兆本来是独吞一块大蛋糕的,但他没想到尔朱世隆居然会把自己一脚踢开,废掉元晔。元晔被废后,尔朱兆的政治基础瞬间倒掉。尔朱世隆抢走了他的蛋糕,却一块也没有分给他,尔朱兆当然有理由发飚。
六兄弟阋墙——尔朱家族的权力斗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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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双方的整体实力来看,尔朱兆明显更胜一筹,至少尔朱荣留下的契胡精锐部队都在尔朱兆手上。尔朱世隆这时还不敢得罪这位武力强悍却有头无脑的大侄子,他先派了城阳王元鸷去劝尔朱兆息怒,但尔朱兆就不认元鸷是哪根大葱,气咻咻的大骂尔朱世隆。
直到尔朱兆的堂叔尔朱彦伯亲自出马,好说歹说,尔朱兆才勉强卖给堂叔一个面子。尔朱世隆的面子是买到了,但尔朱家族的裂痕却越来越大。就像一只碗,摔破之后,即使用强力胶粘合起来,依然能清晰的看到裂痕。无论是爱情、亲情,还是权力,莫不如此。
尔朱兆和尔朱世隆等人暂时平安相处,其实已经造成了尔朱集团权力分裂的事实。对尔朱集团来说最致命的是,他们的家族不是分成两块,而是四块。具体的割据形势是:颍川王尔朱兆据河东、乐平郡王尔朱世隆据河南、彭城王尔朱仲远(尔朱荣堂弟)据山东(今地)、关西大行台尔朱天光(尔朱荣堂侄)据关中。
尔朱仲远和尔朱天光是站在尔朱世隆阵营中的,但他们也是独立的割据势力,与尔朱世隆不是上下级的关系。这四位尔朱大爷都各据一方,称王称霸,谁也不服谁。比如尔朱仲远地盘上所征收到的租税,一毛钱也不上缴朝廷。
简单分析一下这四位尔朱为人处事的特点:
尔朱兆:有勇无谋,情绪一激动,大脑就发烧。屡次被高欢戏耍,就是明证。
尔朱世隆:有小才,但尔朱兆死后,无法无天,信用小人,视官职如粪土,导致政府权威严重下降。
尔朱天光:有勇有谋,曾担任尔朱荣的智僚。但他与尔朱荣的血脉关系较远,在尔朱家族中地位不算高。
尔朱仲远:贪财好色,嗜酒如酒。此公最喜欢玩弄手下弟兄的老婆。又喜欢杀人劫货,淫人妻女,人皆愤怒。
在这四人中,尔朱仲远的名声最臭,天下人莫不恨之切齿,“由是四方之人皆恶尔朱朱氏”。只是现在诸尔朱们的军力非常强悍,别人敢怒不敢言,“惮其强,莫敢违也。”
一味地用暴力压制别人,表面上维持了稳定,实际上尔朱们却看不到暗潮汹涌。人心是不可能用强权暴力压制住的,还是再讲一下“蛋糕论”,千万不能一个人独吞蛋糕,要留给别人几口吃的。否则人心丧尽,就如同堤穴被蝼蚁噬空,暴风雨一来,墙倒众人推,到时尔朱们再后悔,已经来不及了。
尔朱们的胡作非为,在不知不觉中,为他们自己挖好了坟墓,只等着别人把他们推进墓里,然后接管尔朱们的天下。正如宋人胡三省所说:“为尔朱氏败张本”。人在江湖,千万不要以为自己无所不能,你会玩的,别人未必就不会。尔朱们把自己当金枝玉叶,但在其他人眼前,他们不过是一堆生了虫的烂木头。
除了尔朱荣。
尔朱荣在,别人不敢有什么想法。但现在尔朱荣早已经成为古人了,面对一帮饭桶,换了谁没有想法?
你会赚钱多咬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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墙倒众人推,不推的是傻子。
其实看到尔朱家的大爷们自毁前程,有许多人都在噼呖叭啦的拨打着小算盘,看能从尔朱身上拔上几根鸡毛,其中自然包括野心勃勃的高欢。
但让所有人意外的是,第一个跳出来公开反抗尔朱氏统治的,居然是一匹黑马。更让人喷饭大噱的是,这位黑马还是一位北魏历史上少有的搞笑人物——半仙刘灵助。
刘灵助的经历非常传奇,他早年跟着大仙刘弁学习阴阳八卦术,但学非所用,他干脆操起斧头,横在山头上,做起了拦道劫财的无本买卖。不知道是良心发现,还是这生意也做不下去了,刘灵助后来又回到了算卦的老本行,不久就认识了尔朱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