尔朱兆是个傻子,他身边也有不傻的,就是专门和高欢过不去的慕容绍宗。慕容紹宗虽然是后来的北齐顶级名将,但现在,鲜卑人慕容绍宗还是尔朱兆手下少有的全才型将领。慕容绍宗并没有想到,在未来的某一天,他会成为高欢身边的名将,就像张辽也没有想到他会有为曹操效力的那一天。
慕容绍宗是武将,但他在尔朱兆身边,他更像是一个谋士,给尔朱兆出谋画策,但可惜的是,尔朱兆从来就不听他的,这次也没有例外。尔朱兆同意让高欢带着十几万鲜卑人去山东发展,慕容绍宗以为不可,他劝尔朱兆:“贺六浑雄才盖世,其智其术,深不可测,大王如果把贺六浑拴在身边,他尚不能作恶。一旦放虎归山,彼羽翼已丰,恐非大王所能控制。”
尔朱兆早就被高欢熬的迷魂汤给灌糊涂了,他根本不相信高欢会背叛自己。尔朱兆对慕容绍宗的劝说不以为然:“你也太多心了,我和贺六浑立过重誓,约为兄弟,他怎么会背叛自己的兄弟?”
慕容绍宗一听,气的差点没爆粗口:太原王尔朱荣要是知道你这智商,还不得气吐血!兄弟?真正的兄弟是可以两肋插刀的,但尔朱兆那个所谓的兄弟,是专门拿刀插兄弟两肋的。慕容绍宗苦笑:“这都什么年代了,大王还信这个?亲兄弟又如何,为了利益还不是照样手足相残,何况是不着四六的把兄弟?”尔朱兆依然不听。
慕容绍宗考虑的非常周全,他的担心在日后全都变成了现实。只是让慕容绍宗没想到的是,高欢不仅对尔朱兆连蒙带骗,对自己也下了黑手。高欢猜到慕容绍宗一定会在尔朱兆面前多嘴饶舌,为了除掉慕容绍宗,高欢暗中派孔方兄潜入敌营,用重金收买了尔朱兆的身边人,让他们俟机说慕容绍宗的黑话。在这个世界上,有和良心过不去的,但没听说有和钱过不去的。
吃人的嘴软,拿人的手软。这些人收了高欢的黑钱,自然要帮高欢说话。等慕容绍宗说完,这些人就开始给慕容绍宗上眼药,这个说慕容绍宗和高欢有私仇,那个说慕容绍宗目光短浅,总而言之一句话:慕容绍宗置大王的利益于不顾,阻止高欢率鲜卑人去山东,是别有用心!大王千万别相信他的鬼话。
尔朱兆耳根子太软,一听这些帮闲乱嚼舌头,居然就信了。尔朱兆大怒,又将倒霉的慕容绍宗给关了禁闭,好好反省吧,年轻人。
慕容绍宗既然和高欢有私怨,那么慕容绍宗的话就得反着听,他不让高欢离开河东,我偏要让高欢立刻出发。尔朱兆下令,让高欢火速率众开赴山东,开辟新战场。
高欢在毕恭毕敬地送走尔朱兆的使者后,笑的前仰后合,满地打滚。
五尔有我虞,我有尔诈——高欢和尔朱兆互相算计的精彩片段
正文10
尔朱兆相信自己的感觉,他无法说服自己,高欢会背叛兄弟。尔朱兆还在盘算他“最忠诚的兄弟”在山东打出一片新天地,然后毕恭毕敬的来请自己接管山东诸州,然后,然后……
但尔朱兆的美梦还没有做醒,他的脸上就被高欢结结实实的赏了几个响亮的耳光,让尔朱兆在慕容绍宗面前丢尽了面子。
事情其实很简单,也非常具有偶然性。当初尔朱荣被元子攸杀死后,尔朱荣的老婆北乡长公主逃出洛阳,而公主身边正好有三百匹良马,便顺路北上,准备返回晋阳。北乡长公主逃出洛阳后,并没有取直线距离回晋阳,而是绕了个半弧形,从今河北邯郸附近的滏口进入并州地界。没想到就在滏口,北乡长公主遇到了高欢。
高欢当初在尔朱荣手下做事,自然是认识北乡长公主的。当高欢与北乡长公主相遇的那一刻,高欢一眼就看中了风姿绰约的长公主……
……身边携带的三百匹骏马。
优良战马是冷兵器时代的紧俏战略物资,谁见了都会眼红,高欢的部队人多,但缺少好马。现在三百匹好马就在眼前,高欢大喜,真是想什么来什么。虽然高欢知道这些马不是自己的,但东西落在谁手里就是谁的,战乱年代,谁还讲什么道德礼义?在乱世中能生存下来的,无不是视道德如粪土的地头恶霸。讲道德如宋襄公者,谁愿意去做?
高欢下令部队将三百匹好马尽数抢过来,不过确切的说,高欢不是抢马,而是换马,就是高欢把自己军中的三百匹劣质马送给长公主,强行换来好马。高欢做事向来都是缺德带冒烟,但他对北乡长公主已经够客气了,好歹这三百马劣质马当成马肉卖,还能卖点钱呢。如果高欢起了邪念,他都敢把北乡长公主抢到他的床榻上,做他的小老婆。在高欢的世界中,他只尊重一个人,那就是他自己。
看着北乡长公主带着三百匹劣马,哭哭啼啼地消失在如血残阳下,高欢再也忍不住了,他骑在马上仰天大笑!他笑这个女人不识好歹地拿她的死鬼丈夫来压自己。“太太死了压断街,老爷死了没人抬。”人走茶凉的道理她都不懂?真把自己当公主了?公主又如何,元子攸还是皇帝呢,不照样被人吊在横梁上?
高欢倒是爽了,可当晋阳城中的尔朱兆听完叔母的哭诉后,差点气炸了肺,也差点臊红了脸。前者是因为他没想到高欢会做出如此龌龊的下作事情,后者是因为他终于明白,慕容绍宗的那些苦口相劝,是真正的忠臣之言。
尔朱兆立刻将被关禁闭的慕容绍宗请过来,厚着老脸向慕容绍宗致歉,并将高欢干的好事告诉慕容绍宗,问慕容将军该如何应付越来越难缠的贺六浑。慕容绍宗给尔朱兆出的主意也没什么稀奇的,无非就是劝尔朱兆火速追上高欢,一来质问高欢为何抢公主的马,二来找机会对高欢下手,除掉这个心头大患。
尔朱兆向来不听慕容绍宗的精准预言,但这次被高欢抽肿了脸,好容易听进了一回慕容绍宗的建议,现在也没什么好办法了,只能如此。经过这几年的接触,尔朱兆一直无法看透高欢,这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人?高欢就像是一个蒙着面具的幽灵,他始终看不清面具的背后,隐藏着的,到底是一个怎样的灵魂?
尔朱兆很想知道答案。
尔朱兆率着亲卫骑兵,以风一般的速度向西南方向急驰而来。所过之处,鸡飞狗跳……
五尔有我虞,我有尔诈——高欢和尔朱兆互相算计的精彩片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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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尔朱兆还是慢了一步,当他紧赶慢赶,追上高欢时,高欢刚刚渡过漳河。尔朱兆站在河对岸,能清楚的看到,高欢站在河的另一岸,正在面无表情的看着自己。隔着寒流滚滚的漳河,尔朱兆大声质问高欢:“贺六浑!天柱大将军生前待你不薄!今天柱已薨,你便强夺长公主的马匹,你这么做,对得起天柱大将军么!”
高欢也许早就料到会有这么一天,所以他早就准备好了台词,高欢下马,在河对岸给尔朱兆下拜,假装满脸无辜的大声为自己辩解。高欢说自己并没有抢公主的马,只是借马。当然高欢“借”东西,是从来不需要借贷人同意的,只要他需要,他就去“借”,连张白条都懒得写。
这次尔朱兆来追债,其实倒不是要和高欢翻脸的,至少尔朱兆没有做好这个准备。尔朱兆似乎更热衷于在高欢那里找回自己的面子,不然以后还有什么脸面见慕容绍宗?也许高欢看透了这一点,所以他才敢揪住尔朱兆的七寸狠打。
高欢用威胁的口气告诉尔朱兆:“所以借公主马,非有他故,备山东盗耳。王信公主之谗,自来赐追,今不辞渡水而死,恐此众便叛。”高欢说这话有两个意思,一是如果你不让我去剿灭山东“盗”,这些“盗贼”杀到晋阳城下,后果你自负。二是如果你今天把我逼急了,我就死在你面前。我死了无路轻重,但我手上这些强人会立刻向你发起进攻。
高欢的花花肠子太多,他所说的每一句话,都应该反过来听。但就是这些漏洞百出的假话,居然又把尔朱兆给骗倒了。上次被纥豆陵步蕃暴打的阴影一直留在尔朱兆的脑海中,他已经被打怕了,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高欢就是吃准了尔朱兆这种心理,才故意拿一条蛇状的物体在尔朱兆面前晃来晃去,大声尖叫:“蛇来了!”实际上他手上拿的,不过是一根普通的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