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异动

深夜，高辰办公室还亮着灯，案卷资料摊在桌上，咖啡早已冷凝，高辰扶住额头闭目，回顾整个案件的所有细节。办公室的门被轻轻敲了三下，高辰不想被打扰，没有吭声。门缓缓打开，脚步声谨慎地延伸到办公桌前，不短的暂停过后，高辰肩上一沉—外套披上来。接着，杯子被带走。

高辰皱眉，是杨铮。

杨铮洗好杯子倒了热水回来，见高辰端坐在办公桌前，方才给她披上的外套随意地搭在椅背上，仿似被厌弃。

“你回去吧。”高辰不冷不热地说。

杨铮嘴唇微颤，似乎明白什么，“好。”

杨铮小心翼翼地退出办公室，关好门。

高辰紧紧嘴角，漠然翻看卷宗。

“唐编辑，这么忙，还有空请我吃饭？”袁朗政扬起笑脸，眼睛落在菜单上。

“早该请你。”唐菲儿游移地瞥着袁朗政，一只手揉捏自己的耳垂。

“不光是吃饭吧？”袁朗政随意点了几个菜，没有征求唐菲儿的意见，不客气地合上菜单，笑问。

唐菲儿不想在上菜之前进入正题，可是除了这个话题，她实在提不起兴趣跟袁朗政说别的…谈论天气？时尚？

“有话直说吧。”袁朗政毫不介意地喝口柠檬水。

唐菲儿叹口气，也是，不直说还能转弯抹角？不是她的作风。“你听说社里要换掉我的事了？”

“换掉你什么？”袁朗政笑眯眯地问。

“你不知道？”唐菲儿盯着袁朗政。

“知道什么？”袁朗政见唐菲儿认真，收敛了笑意。

“增刊下一期开始交给别的编辑做。”唐菲儿正色道。

“为什么？”袁朗政有些意外，“不是好好的？”

“比较复杂。”唐菲儿懒得把杂七杂八的事都说出来，“帮我个忙。”

“哦。”袁朗政无所谓地应。

“你答应了？”唐菲儿嗤笑。

“只要不是伺候你的主编。”袁朗政笑了。

唐菲儿愣，也笑，“你倒是爽快。”

“爽快人…做爽快事。”袁朗政意味深长地看着唐菲儿，“不过，你要是搞定陈曦，不是更爽快？”

“我会的。”唐菲儿抄起手。

“你吃这么少？”关欣疑惑地看着危坐的王思齐。

“啊，还好，我减肥。”王思齐羞涩地眨眼。

“你几乎没怎么吃啊…”关欣以为她在客套。

“我晚上不吃饭的。”王思齐微笑，局促地说。

“不吃饭？真假？”关欣发愣，没见过这样在意减肥的t。

“真的。”王思齐越发不好意思。

“可是，你不吃，我也吃不下。”一桌的饭菜，关欣登时没了胃口。

“呃…”王思齐被难住，她皱起眉，认真思考。关欣盯着王思齐情绪莫测的脸，觉得滑稽，请客的人不吃饭，被请的人怎么吃？王思齐在关欣的注视下，更加闪躲，关欣忍住笑，“你吃点吧，吃点热量低的。”

王思齐终于下定决心，痛苦地点头，“好吧。”

关欣满意地看王思齐起筷，王思齐边招呼关欣，边往嘴里塞吃的，似乎饿了许久，吃相不斯文却实在。一刻钟后，四菜一汤几乎全被她消灭了！关欣目瞪口呆，难以置信地打量王思齐看起来十分单薄的身板。

“吃多了…”王思齐舒口气，放下筷子。

关欣想，不是多！是太多！

“这还有点，咱俩分开吧…”王思齐指指盘子里剩下的几片糖醋里脊，对关欣说。

“我吃不下了！”关欣连连摆手，有点尴尬，十分不习惯这种方式。

“我其实早就吃不下了，可是我见不得盘子里剩饭…”王思齐喘口气，拿起筷子，硬是打算发动最后的冲刺，把那几片肉塞下去。关欣见了有点担心，冲口说，“我帮你吃一块…”王思齐立刻抬起头，眼里闪着激动的光，夹了片肉放在关欣盘子里，关欣犹豫一下，到底吃了。

王思齐送关欣到楼下的时候，关欣感觉晚饭还满在嗓子眼里，仿佛一弯腰，就会掉出来。

“…”王思齐看着关欣欲言又止。

“谢谢你请我吃饭。”关欣笑，感觉胃的负担很重。

“你客气了…”王思齐低下头，脚在地上蹭了蹭，而后抬起头，“你上去吧。”

“好啊，再见。”关欣只好转身往里走，虽然那并不是她住的那栋楼。

“再见。”王思齐目送关欣进楼。这是一栋有些年头的老楼了，说不好过几天就会拆掉，楼道里灯光昏暗，安全系数似乎不高…但关欣没有授意，王思齐不可能主动请缨送她上去。

关欣站在二楼楼梯拐角的窗前向下张望，王思齐仍站在楼下，一条短信突然颤抖着进来，吓得她差点扔了手机，“到了没？”是王思齐。

“到了。”关欣急忙回复，“放心吧。”

“晚安。”王思齐回复。

“晚安。”关欣回复。接着，她看到王思齐离开，才松口气，下楼，回家。路上，方子午按时打来电话，汇报一天的情况。关欣心不在焉地听着，满眼都是王思齐往嘴里塞糖醋里脊的痛苦表情，她完全不是关欣应该感兴趣的类型，比起方子午，王思齐除了接地气也只剩接地气了。关欣心中微漾，竟不知方子午在电话那头说了些什么，简单应了几句，便草草挂断电话。

方子午意兴阑珊地回到酒吧，发现孔令灼在酒吧舞台上，对着键盘手搔首弄姿，眼看就要搂着人家亲上去。她顾不得许多，赶紧上台拉孔令灼，孔令灼不依不饶，方子午厌恶透顶，最后使粗把她扛出酒吧，惹得口哨和叫嚣声一片。

孔令灼吹了风，踉跄几步，蹲在人行道的一棵树下，吐起来。

方子午内心积郁，只感觉火蹭蹭上窜，烧得太阳穴突突疼，她远远站着，看都懒得看孔令灼一眼。

“方子午！”酒吧门打开又关上，一个人靠近来。

方子午回头，一惊，是王梓！“你怎么在这里？！”

“该我问你才对！这妞是谁？”王梓一脸看好戏的模样，斜睨方子午。

方子午担心王梓对着关欣乱讲，只好说，“学妹，导师的亲戚，我跟着导师出来开研讨会，陪学妹逛逛。”

“就这么简单？”王梓一脸不屑。

“还能怎么复杂？！”方子午有点愠意。

“我只相信我看到的…”王梓幸灾乐祸地挑眉。

“随便你！”方子午瞪王梓一眼，朝孔令灼走去。

“呦！生气啦！”王梓笑嘻嘻地对着方子午的背影说，“我懂！能理解！放心吧，我不会告诉关欣的！”

方子午头也不回，拽起孔令灼就走，任她跌撞。

身后忽然传来一个女人和酒吧嘈杂的声音，“你干嘛呢？”随后只听王梓贱兮兮地应，“看见个熟人，打个招呼，想我啦？宝贝儿？…走，继续…”

方子午冷哼一声，拦了辆出租车，把孔令灼塞进去，回酒店。

苏乐去唐菲儿公司楼下问了保安，得知唐菲儿还没走，便放心地坐在大堂沙发里等她下班。她想了几天，终于想明白，她和宁宛的感情已经是过去时，当年宁宛放弃她，就像抛弃一只宠物，现在重新在一起，也不过是宁宛找回了那只宠物。或许，宁宛从未想过此时与那时有什么分别，唯一的区别是，她有了生活的自主权。可这些年过去，苏乐知道，自己已经不是当年那只宠物了，至少，她不想再回去做那只宠物…尽管留恋原来的主人。与宁宛相同的是，她也想有自主权，自主地决定，和谁在一起，过怎样的生活。所以那天在机场，后来在酒店房间，苏乐明确拒绝了宁宛，看着她惊诧的表情，落寞的眼神，苏乐的心在短暂地抽痛后，恢复了以往跳动的节奏。此刻她坐在这里等唐菲儿下班，心情是愉悦的，自我褒扬地认为，这个选择既是正确的，又是符合道义的。

唐菲儿一出电梯，苏乐就看到了，她刚想起身迎过去，却发现有人闪在电梯门前，拦住了唐菲儿。唐菲儿明显地皱眉，脸上蒙起霾，苏乐定住脚，没有上前，怕影响她处理公事。唐菲儿十分不耐烦地四下看，苏乐察觉她似乎很是忌讳，下意识地缩到大堂柱子后面，唐菲儿嘴唇动了下，那人便随唐菲儿往门外走。苏乐刚想跟上去，又觉得哪里不对，跟在唐菲儿后面的人，看上去…像个t…难道？！苏乐正要揣度，转念又觉得不可能，嘱咐自己不要随便怀疑唐菲儿，既然自己能够坚持，对唐菲儿也该有信心。想到这里，苏乐放弃跟踪的念头，喘口气，思量着去趟超市买菜做晚饭。

这时，有电话打进来，是苏乐的妈妈。

“妈？”苏乐操起家乡话。

“快回来。”苏妈妈简短地说，偷摸地。

“怎么了？！”苏乐紧张，以为家里出了事。

“分钱！”苏妈妈低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