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碰到的第一个不可能就是：我真的和那个混蛋同班！

开学第一天，班主任薛老师给我们上第一堂语文课，他并没有给我们讲教科书上的课程，而是给大家出了一道题，要求全班同学在15分钟内写下答案。

题目是这样的：

在一个暴风雨的夜晚，你开着车行驶在回家的路上，这时你在公交车站碰到了三个正在等车的人，一个是救过你命的医生，你一直都没有机会报答，错过了今天你将不再会有机会报答他对你的救命之恩；另外一个是生命垂危的老人，他患有重病，如果不及时去医院救治将会有生命危险；另一个则是你的心上人，你们两情相悦，如果错过今天就会错过彼此，留下终身遗憾。请问这时你要怎么做？请说出理由。

这应该是一道没有标准答案的问题，全班有超过三分之二的人选择让病重的老人上车，理由自然是冠冕堂皇的说因为不能见死不救等等。另外一部分人的答案都集中在医生的身上，理由大致是知恩图报，人所共知，极少有人选让心上人上车，不过我猜这应该才是大家真正想选择的答案吧？因为俗话说：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然而，叫人大跌眼镜的是全班46人当中唯一一个与众不同的答案就来自我那个天才表哥。他的答案是：把车给医生，让他带老人去医院，自己留下陪心上人等车。

不得不说这是一个完美的答案，薛老师给我们上的第一堂课就叫：舍与得。

薛老师说：“人的一生当中要面临很多选择，尤其是当你有‘优势’在手的时候，并且把这种优势当成是一种理所当然，在这个时候，极少人会放弃自己的优势而做出其他的选择，就像那道题里面的‘车钥匙’它就是优势……”

“舍与得，中国人独特的哲学思想……”薛老师滔滔不绝，围绕着这道题展开讲述，中心思想是希望我们每个人都能放下所谓的“优势”，因为我们每个人都是站在同一条起跑线上，没有人有所谓的优势和劣势等等。

最后薛老师提议，就由我那个混蛋表哥临时担任班长一职，并且组织成立高一四班第一届班委会成员。

薛老师口若悬河，讲了足足50分钟，台下同学叫苦不迭，终于，他开口问那个混蛋：“陆一生，当你放弃‘优势’的时候，你心里是怎么想的？”

他的回答尤其经典，令我至今难忘，以至于后来我们每次回到学校去探望薛老师的时候他都会提到这件事。

他说：“当时我就在想，要是那个医生不会开车该怎么办？”

全班同学哄堂大笑……

我的高中生活就在这一片笑声中开始了。

告别了紧张的备考生活，所有同学都轻松了许多，在那个混蛋的号召下，全班第一届班委会成员名单确定，我并不在其中，原因是那个混蛋从中作梗，我竞选的“宣传委员”以一票之差落马。最让人生气的是，他竟然在全体班委会成员面前宣布，我是他的班长助理！这是什么鬼头衔？凭小聪明混了个班长当，竟然还摆起了架子，还要配一个助理？真是异想天开！

虽然我拒绝了这个无聊的头衔，但事实上他的每一项工作都有我的参与和帮助，他对我的话也是言听计从，所以很快就有好事之人在班上宣扬：代理班长，傀儡皇帝；班长助理，大权在握！

对于这种言论，表哥一笑置之，用他的话说：君子坦荡荡，小人常戚戚。没什么好生气的。

在开学三个月的时候，全校组织了一次硬笔书法大赛，表哥以一首《长相思，童趣》获得全校第三名。

《长相思，童趣》

春风寒，秋风寒，放牛泉边放纸鸢。寂寞空盘旋。

早来看，晚来看，雏鸡幼犬睡梦酣。盼他早成年。

他毫不回避自己来自农村，生动的记录了儿时发生过的真实故事。记得小时候一到春天我们就会随一群小伙伴去河边放风筝，我不记得那条河是不是叫“放牛泉”，只记得那时表哥的风筝放的最高，最远，而我却连放都放不起来，有时急了我就又哭又闹，他会把他放好的风筝给我玩，最近几年我不常回去，自然也就没有参加放风筝的活动。

还有一年姥姥家的大花狗生了六只小狗崽，正赶上我暑假在姥姥家住，我从没见过这么小的小狗，放在手上还不足一支手掌的大小，我整天缠着姥姥问它们什么时候能长大，姥姥说它们很快就会长大，我就每天都跑到狗窝里去看小狗宝宝，惹得大花很不耐烦，有一次险些发狂把我咬伤，表哥知道了这事之后就送了我两只他家老母鸡刚孵出来的小鸡，我把小鸡放在炕头，早晚必看……

没想到时搁多年，这样的小事他竟会写到诗词当中，没有亲身经历过的人，也许永远不会懂得，那时候的快乐。

30.

表姨和表姨夫的离婚手续终于办了下来，房子也买好了，为了表哥上学能够方便，地点特地选在学校附近，虽然面积不大，但总算还是有两个卧室。表姨迫不及待的想要从农村搬进城里，所以房子还是上一任房主留下的陈旧装修，连墙面也没有粉刷，她和表哥就搬离了我家。

第二天是星期天，也就是他准备搬走的日子。那天晚上他显得有些沉闷，原本他早就应该搬走的，可他以学习紧张为由并没有参与搬家的过程，只有表姨一趟一趟的自己忙活，房子虽然是旧的，但怎么说也算是“新家”，所以表姨就自己置办起了家用设施，好看的花布窗帘，崭新的纯棉床单，精致的锅碗瓢盆，等等一些她认为用得着的而又不是很贵的东西她通通都买回来，忙活了快一个礼拜，终于一切完毕，今天我家大排筵宴，一来是为表哥践行，二来算是为表姨搬新家祝贺。在农村搬家盖房都算是大事，其重要程度可以与婚丧嫁娶相提并论，通常在这种时候主人家会请客，而村里人多半也都会来随份子，凑热闹。

但是今时不同往日，表姨已经以城里人自居，所以入乡随俗，并没有大张旗鼓的请客吃饭，而是在我们家做了一桌子的饭菜，承诺等过些天请我们全家到她家去吃饭，算是“回礼”。

那天破例，我们全家饮酒，没想到表姨的酒量远远在我老妈之上，她和老爸喝白酒，我和老妈还有表哥喝啤酒。

酒醉后表姨哭了，她说她现在唯一的希望就放在表哥身上，希望他将来能够争气，好好念书，混出个样来让他那个忘恩负义的爹好好瞧瞧……

表哥没有说什么豪言壮语，之是闷着头喝酒，虽然我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但我知道此时此刻他的内心一定也不是个滋味。

表姨睡在客厅沙发上，我把睡眼惺忪的表哥扶进我的卧室。他深锁眉头，满脸通红似乎很痛苦的样子，我有些后悔，应该劝他少喝些酒才对，可那又何必呢？俗话说：一醉解千愁。如果酒精能让他忘掉烦恼和忧伤，那即便是大醉酩酊又有何妨？

我把他扶到床上，替他脱掉外衣长裤，最后给他盖好辈子，他的喉咙里一直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