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5）

到了医院，李北辰帮我挂了外科的号，又领我找到外科诊室，跟前面的病人商量说，这里刚刚骨折，能不能先让医生看一下。

医生看了，马上开了ｘ光的拍片单，他又去交了钱，领我去拍片。

我第一次去上海的医院，完全搞不清楚方向，就看他忙来忙去，然后就傻傻跟在后面。

在等x光片的时候，他问我：“现在感觉怎么样？疼得厉害吗？”

“嗯，还行，受得了。”看他一脸的着急，我尽量说得轻描淡写些。

“需要上厕所吗？”

“不需要。”

“要不要喝水？我怕你喝多了，等会儿上厕所不方便。”

“也不要了，等看完再说吧。”

x光片拿出来后，医生说，是骨折了，而且有一点点错位，要纠正一下，有点疼。我说好，然后他就帮我纠正骨位，然后开始打石膏固定。

前面忘了说了，由于习惯用右手，这次我受伤的是右手。我发愁地看着捆绑在硬邦邦的石膏里的右手，心里想接下来上课写字怎么办啊。

我吊着白石膏胳膊回到宿舍，大家已经放学了，都问我什么情况，我不希望弄得很严重的样子，就笑着说：“我现在成独臂大侠了，帅吗？”

那天的晚餐，是他们帮我带到宿舍来的，吃完晚饭，是李北辰帮我洗的碗。我不习惯这样突然被当做弱者对待，就跟他们说，下次我还是自己去食堂吃吧。

李北辰说：“我回家一下，问问我妈，这种情况有什么要注意的。”

我说：“嗯，好的。”

不过，右撇子突然不能用右手，真的是不习惯，吃饭的时候就吃得很勉强。晚上准备洗脸的时候，我就在想等会儿拧毛巾的时候要怎么办。

为了不让宿舍的人看到我的狼狈样，我先把脸盆毛巾带到水房，再回来拿了热水瓶过去。兑好水，毛巾投进去，我就用左手在毛巾上捏捏捏，代替平时的搓毛巾了。然后把毛巾整理成对折的条状，拿起一头，用牙齿咬着，左手再拿起另一头拧。

就在我狼狈不堪的时候，李北辰进来了。他看到我这样，就走过来帮我把毛巾拧好，抖开递给我，一边看着我抹脸，一边说：“下次等我回来再洗。”

等我洗完脸，他把我的东西都带回宿舍后，让我坐下脱袜子，帮我拿洗脚盆兑好水，拿了我的抹脚巾过来，他自己也坐在我旁边洗脚。

等两个人都洗好之后，他再把东西都收拾好，过来在我脱衣服的时候，帮我把衣袖从右手臂上小心地褪下来。

我知道他从小到大肯定从来没这么伺候过人，我悄声跟他说：“难为你了！”

他也轻声说：“没什么。明天穿衣服的时候叫我。睡下去的时候，小心一点。”

“好的，你去睡吧。”我说。

睡下去的时候，心里想着，亏了身边有这样的朋友，要不刚才这几件简单的事我都做不好，以后要对李北辰好一点。

（86）

第二天早上，我悄悄地比平时起得稍早些，还是靠自己一点一点小心翼翼地穿好衣服，刷了牙之后，跑了两趟打了四瓶开水并买好早点上来，用两只碗倒扣着盖好，就在走廊外看英文。

一会儿李北辰出来了，他说：“哟，自己能行啊？”

我笑着说：“能行，慢一点就行了。热水我打好了，等你洗脸呢，早点我也买好了。你等会儿还是游泳吧。”

他走进去拿了两个脸盆去端冷水，回来兑了热水，把毛巾洗好拧好递给我，疑惑地问：“你打了四瓶热水？你怎么提的？”

“跑两趟就行了啊。”我擦完脸，把毛巾递给他。

“你想证明什么？身残志不残么？呵呵？脑残了没有？”他戏虐着。

“没什么啊，我现在也不能去游泳，早跑票也暂免了，早晨有的是时间，慢慢做就是了。”我一边看书一边说。

他把脸盆收拾完，把早点端出来说：“吃吧，吃完我们去操场读。”

“你不去游泳啊？”我问。

“我一个人在那里游来游去的，傻不傻啊？”他说。

我听他这么说，也不说什么，吃完后，我们把今天要用的课本都带上，到操场去读英文。

晨雾尚未完全散去，稀稀地笼罩着整个校园。操场上已经有一些人在跑道上一圈一圈地跑步，也有一些人在晨读。我们走到足球场中间，把一堆书放在球门框旁边，然后就各自读着自己的英文，整个球场空旷、安详而宁静，一种久违的感觉充满胸口，心中一片温暖，很美好，真的很美好。

我知道骨折不是短时间可以治愈的，所以，上课时间我还是很努力地用左手练习写字，虽然写得很慢，也写得歪歪扭扭，但我还是坚持。

其实，楼主写到这里的时候，脑子里面想到的是网友“@七级腐屠”的反手字迹，不由得一边写一边笑。好了，插花一句，言归正传。

我跟李北辰说，我写不了那么快，他要做好笔记，我复习的时候就看他的了，他说好的。

中午放学的时候，我说我要自己去食堂，李北辰也不反对，我们就向食堂走去。到了食堂，他说：“你看好自己的手就行了，我去买，你找地方坐。”

我为了他能方便点，就坐在离打饭窗口很近的地方，他端来饭之后，又去买了菜。我一看，有小排骨汤，和其他一些菜。他说：“你多喝点排骨汤，我妈说了，这对你的复原有好处。”

（87）

吃完，我拿出菜票给他，他说：“不着急吧？”

“有就给啦，没带的话我就赖账赖掉了，哈哈！”我笑着说。

他收下菜票，没说什么。

我们的澡堂虽然有两个，但平时是男女轮流用的，一三五男生，二四六女生，星期天男女各一间。因此，我们已经养成两天必洗一次澡的习惯了。

今天又该洗澡了，犯难的事情又来了。这澡该怎么洗呢？石膏是不能弄湿的，手只有一只可以用，澡堂小，人又多又挤，每个喷淋头下面都要挤四五个人，有的时候洗完头，满头泡沫的还要在旁边等，现在这样子，怎么可能不弄湿石膏呢。只能看着他们高高兴兴去洗澡望着脸盆兴叹。

过了一会儿，他们都洗回来了，李北辰看我还坐着，问：“咦？你怎么不去洗？再不去热水就没了。”

我无奈地笑了笑说：“今天不洗了，等下次洗吧。”

李北辰忽然明白了，有点自责地说：“我忘了，我妈帮你做了一个塑料套子，一头还有橡皮筋的，我拿给你。”

他把那个塑料套子找出来，我一看，很像袖套，但只有一头开口，另一头是密封的。开口的一头，里面穿着橡皮筋，松紧的。可是，就算套着这个套子，我也很难洗啊。我说：“下次用吧，今天不洗了。”

他看出来我的为难之处了，他说：“走吧，我跟你一起去。”

我见他这么说，就没再推了，找出换洗衣服洗头水香皂毛巾脸盆，跟他一起去澡堂。

还好我们进去的时候人不那么多了，基本上一个喷淋头下只有一两个人。我就高举着套着塑料套的石膏臂进去了，我们等在一个只有一个人的喷淋头旁边，那个人看到我们这样，就把喷淋头让给我们，自己到旁边去跟别人合用。

李北辰把水调到适中，不到处乱喷，只有一条水流出来，然后笑着跟我说：“猪头，伸过来吧！”我弯下腰把头伸到水下，让水冲着我的头发，一面努力地把右手臂尽量往外伸，向上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