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1）

事实上，我根本没有要去外公家。

初五之后，我就是各种躲，封锁消息，跟家里人说，这几天我就想在家里跟家人安安静静好好过几天，如果还有约我出去的电话，就说我去外公家了。

除了在家里躲着，有的时候我会一个人到中学去。假期的校园，很安静。我走到学校那棵中空了的榕树下，有的时候就在树下坐坐，有的时候，从树洞里爬到上面的分叉处，一坐就是一下午，闭着眼睛，仿佛又听到了叮铃铃的铃声，铃声过后，一群孩子叽叽喳喳地从教学楼涌出来，奔向操场，奔向厕所，跑到榕树下……

一阵寒风吹来，把我从幻觉中拉回现实。

我从树杈上下来，下到树洞里的时候，终于忍不住了，在树洞里嚎啕大哭，在这个没有人的角落，祭奠着我尚未开放却已经凋谢的初恋。

又是一个离别的清晨。

这天，我起得格外早些，拿出我的随身听，用信封装好，跑到小辉的家门口，把信封塞进他家防盗门里面，再一次凝视这扇大门，告诉自己，等下走的时候，一定不要回头。

赶回家里，我妈起来了，问我去哪里了，我说我去跑了一圈步。

我妈把早餐端上来，催我快点吃。

快吃完的时候，我爸也出来了。他们又是各种叮咛，各种嘱咐。

我吃完后，拿出行李，跟他们说：“爸，妈，你们就别送了，我自己去就行。”

“好，那你自己路上小心，钱包要管好。”我爸说。

“好的。爸，妈，我走了。”我跟他们告别完，提上行李下了楼。

当我再次坐上北上的列车，看着窗外飞逝的城市，心里说：“再见了！我亲爱的故乡！再见！青涩的岁月！”

【第二部分：完】

（82）

我到学校的时候，刘永衡和朱伟已经到了，李北辰也在宿舍里面跟他们说笑，桌上摊着一大摊吃的，都是他们各自从家里带来的。

刘永衡嫌在上海买的辣椒酱不够辣，从自己家里带来了好几瓶辣椒酱，正往他自己的柜子里放。

朱伟也是个吃辣的，硬是从他手里抢过一瓶辣酱来。他还带来一些家乡的水果，其中有木瓜，那是我第一次看到木瓜。

我好奇地问：“这是什么啊？”

他笑着说：“这个啊，吃了丰乳的，你吃吗？”

我也笑了，我说：“我吃啊，不要钱的为什么不吃。丰完乳，你要吗？”

他很夸张地一个箭步跨出门外，“哇哇”地大声做呕吐状，一边说：“完了，一个假期回来，陈安变了！天哪！”

其他两个也是笑得前仰后合。

我整理完行李，问他们：“你们什么时候到的？”

他们都是当天到的，我就问：“澡堂开了吗？我要去洗澡，臭死了。”

朱伟说：“还没有。我也要洗，走，我们到后门外面的澡堂去洗吧。老刘，你去不去？”

刘永衡说：“我也去，等一下。”

李北辰就说：“那你们都走了，我就回家吧，晚上见。”

我们三个带好干净的换洗衣物，朝学校后门走去。洗完之后，我们又在附近吃了饭才回来。回到宿舍后，大家都有点疲倦，于是我们把宿舍门一关，都各自上床睡觉了。

一觉醒来，该到的人都到齐了，朱伟还在呼呼大睡，我们就在桌前坐着听广播，聊天。

正聊着呢，朱伟忽然说了一句：“嗯，你穿着件挺漂亮的！”说完，还咂咂嘴，继续呼呼大睡。我们一时没反应过来，等明白过来，都笑了。

张威跑到床头，故意很温柔地跟朱伟对话：“你说谁呀？”

朱伟在梦中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说：“嘿嘿！就你呗！”

我们哄堂大笑，才把朱伟闹醒，他揉揉眼睛问：“你们在笑什么？”

张威笑着说：“老实交代，刚才梦到那个花菇凉了？还什么‘你穿着件挺漂亮的’，快说！”

朱伟这才明白过来，不好意思地笑了。他跟我说：“陈安，你过来帮我拿样东西。”

我走过去，问：“拿什么？”

他在我耳边悄悄滴问：“我刚才还说了什么？”

我笑了笑，轻声说：“没什么，你放心吧！”

“你们两个在那里嘀咕什么？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的木瓜！”张威说完，宿舍里又是一阵哄笑。

（83）

新的学期开始了。

我依旧把自己安排得满满的，早晨一如既往地去跑步和游泳，努力读书，下午偶尔去打乒乓，其他时间大部分在图书馆和教室度过，其中七成以上的时间，都有李北辰在一起，只是有的时候是两人，有的时候是更多的人。

由于我的床位是进门第一个的下铺，很多人进了宿舍就往我的床上坐。冬天的床上都有垫被和床单，我就很不爽。

李北辰知道了，就说：“你以后起床后，就把垫被往里翻就行了，垫被的反面露出来。”

我说：“那不是明摆着嫌弃人吗？会不会不好意思？”

他说：“那你就另外用一个床单，对折完铺在席子的上面，垫被往里翻的时候，翻一层被单上去，这样，席子上还有一层被单，垫被外面也一层被单，看上去就好一点。”

后来我就按照他说的做，每天起床后，整理完床铺就把垫被往里翻，这样，别人心里也没觉得有什么疙瘩，我晚上睡觉的时候，心里也好受一点。

有一天我从外面回来，已经比较晚了，宿舍里还坐着其他宿舍的人在聊天，一些人还坐在我床上。我很疲倦，就到李北辰的床上去躺一会儿，结果睡着了。

等我一觉醒来，已经是半夜，身上盖着被子。我起床看了看，李北辰睡在我的床上呢。我出去上了厕所回来，听见李北辰说：“陈安，今晚我睡你的床了哦！”

我说：“你接着睡吧，我刚才还没洗脸洗脚呢，我洗一把就睡。”说着，轻手轻脚的洗完，脱了外衣钻回李北辰的床上睡觉了。

这是我第一次睡李北辰的床。

由于之前睡了一觉，一下子睡不着了。恍惚之间，好似又闻到了小辉的气息。我晃晃脑袋，跟自己说：“别胡思乱想，快点睡！”

静下心来之后，又迷迷糊糊睡过去了。

（84）

在一次体育课上，老师让我们做完要求的部分之后，就让我们自由活动。于是，我们就在说着各自以前在中学里玩的活动。

中间我插话说：“你们有没有玩斗鸡的？”

“什么斗鸡？”他们问。

我就做了示范动作，单腿站立，另一条腿屈膝，脚踝上抬到膝盖位置，双手扶住这只脚，把膝盖对准前方，我说：“就是这样，都用这种方式互相对顶，单腿跳跃移动，谁被撞倒，或者抬起的这只脚落地，就算输。也不一定只是顶，还可以压，用膝盖把对方的脚压下去，对方脚掉下去了也是输。”

张晓东一看就来劲了，说：“这个我们也玩的。来，跟你比！”说着，他就抬起腿摆好姿势，朝我直撞过来。

我当时还没准备好，被他一撞，就向后倒去，坐到地上。我急忙右手一撑，手上一阵剧痛，我收回手一看，是手掌撑在粗糙的地面，擦出了血。

张晓东赶忙过来扶住我，说：“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怎么样了？”

我说：“没事，就是破皮而已，我去处理一下，你们继续玩。”

说完，我向医务室跑去，请校医帮我清理了一下砂砾，消过毒，再涂上红药水，我就回来了。

我一直觉得手上隐隐作痛，就只是忍着，没有参加后面的活动。

到下课的时候，手腕越发的疼了起来，我发现手腕青肿起来了，就跟李北辰说：“李北辰，你帮我看看，我觉得一直痛耶，是不是不太正常啊？”

李北辰拿起我的胳膊看，我疼得“啊！”的叫了一声，他一看，大吃一惊：“怎么这么严重？你怎么现在才说？！走！赶紧到医院看看去，校医那里不要去了！”

我到上海还没生过病，哪知道医院在哪里。看他很紧张的神情，我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办。李北辰看我这样，转身跟同学们说：“陈安的手腕好像跌伤了，你们帮我们请个假，我带他去医院看看。”

我跟在他后面说：“那我先回去拿一下钱。”

“我这里有，先用我的吧！”他说完，就领着我往医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