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7)
小辉的信,毫不费力地撕毁了我这段时间以来的伪装。
紧张的课业,满满的课余安排,融洽的同学关系,李北辰这个新朋友的友谊,的确让我这段时间过得很充实,晚上睡觉前的寝室夜话,也几乎都让我在睡前不再想到小辉。
可是这一切,只不过是额头伤痕外的纱布而已。纱布下的伤口尚未复原,此时掀开纱布,只是让伤口再次暴露。
对于小辉的这封信,我实在不知道应该怎样回。
你究竟想说什么?小辉!
你究竟想听我说什么?小辉!
即使我们有六年的交情,我现在也明白,在你心里这份感情只是兄弟情,你喜欢的是玲子。因为我的原因,你一直压抑着自己的喜欢,这份深情我已经很感谢,我不能再要求你什么了,我也只能做你的兄弟,我已经准备好这么做了。
可是,你这封信,又是几个意思呢?
我在楼下的花园里,看完这封信,不知该怎么办。去买完洗衣粉,回到宿舍,李北辰还在宿舍里,不过看起来是作业做完要收起来了。
见我回来,他一边收拾一边说:“怎么那么磨蹭。走,去运动一下!”说着,他找出乒乓球、球拍、球网,准备换鞋。
我决定暂时先不回小辉的信,心里乱糟糟的就先放一放吧。因此,我把信放入抽屉锁好,也开始换鞋,跟李北辰一起去打球。
(68)
打完球,出了一身的汗,回到宿舍,还是一个人都没有。我和李北辰一起去浴室洗了澡,我的决定也就有了。
我拿出信纸,先给小辉写了一个简短的回信,告诉他我这里一切都好,我也想念他;我在这里也交到了很不错的朋友,并且他的家人也待我不错;然后告诉他我大概的放假时间。
我再另外拿出一张纸,只是把他摘抄的两段古诗词翻译了一下:
===========================================================
苍天在上!
我愿成为你的知交,
这辈子都不变,
除非高山崩塌,
除非江水枯竭,
除非冬天打雷,
除非夏天飘雪,
除非世界毁灭,
否则什么也断绝不了我和你!
心里思念着远方的人儿,就像心火在燃烧,
整夜整夜睡不着,只好起床到门外走走,
夜色里的桃花带着露珠,泛着点点月光,
就像此刻的我,独自在月光里伫立。
===========================================================
这张纸,我既不写抬头,也不写落款。如果你无意,你就当语文课的古文翻译来看吧;如果你有意,这些翻译也是我想对你说的话。我心里这么想着,在写信封上的寄信人时,我没有留地址,只留了“梅生”两个字。封好信封,贴好邮票,听到李北辰问:“写好啦?”
我抬头见他斜躺在自己的床上听耳机,眼睛微闭,我说:“嗯。”
“你在给谁写信啊?写得一脸严肃,阴沉沉的。”他问。
“我中学最要好的同学。”我回答。
“哦?他现在在哪里?”他见我回答了,就起身坐到桌前。
“在重庆。”我说。
他看见桌上的信封,问我:“我可以看吗?”
我看他认真的样子,就笑了:“可以,你看吧。”
他拿过信封看了看,说:“哦,赵辉。他在读建筑专业啊,很好啊!”
我笑着说:“嗯,是不错。如果你以后去我家玩,我介绍你们认识。”
他也笑了:“哈哈!好啊,我也想去看看你们那里是什么样。不过,最快也要等明年暑假了,寒假那么短,人潮又那么汹涌,我还要留在家里跟父母过年。”
“好啊!随时欢迎你啊!”我说着拿过信封,“我先去寄信。”
“一起走吧!今天不要在学校吃饭,走,去我家。”他起身把随身听收好说。
“又要麻烦你爸妈,不要啦,我们吃完再过去吧。”我说。
“走吧!他们今天不在,你要去帮我做饭,要不我就在家等死!”说着,他把我往外推,把门锁上了。
(69)
走在路上,他笑着问我:“‘梅生’是什么意思?”
我被他这么一问,很崩溃地用手掌拍拍脑门:“欧买噶!”我刚才怎么忘了这茬了,信封上的落款给他看见了。
他见我这样,以为我很反感他究根探底,笑容也没了:“我就随便问问,你不说不要紧的。”
“哦!没什么,那是我的小名,我小的时候我爷爷给我取的。赵辉是我发小,他知道我这个名字,所以我就落这个款喽。”我解释说。
接下来,自然又是他的好奇、我的解释、他的戏谑。
在路上,我把信寄掉之后,我们继续向他家走去。很快到了他家,我问:“你家有什么可以煮的?”
他两手一摊:“没有。”
“那你要我煮什么?”我奇怪了。
他翻了翻厨房和冰箱说:“有剩饭,有鸡蛋,还有……半颗卷心菜,鱼丸……”
“那就简单点吧,就我们两个吧?”我问。
“对,我爸妈今天在单位吃晚饭。”
“那就蛋炒饭加鱼丸汤吧”我说着,就开始准备弄了。在打鸡蛋的时候,我问他:“你吃过酱油蛋炒饭吗?”
“酱油蛋炒饭?没听过耶,你会做吗?”他在帮忙洗葱。
“好吧,那我们就吃酱油蛋炒饭。不过,我想先问问你,一般的蛋炒饭你会不会做啊?”
“不会。”他无奈地看看我。
“那以前遇到今天这种情况你怎么办?”
“我放学就去我爸妈单位吃啊,反正也不是很远。”
我听他是连蛋炒饭都不会的主,就赶他出去:“去去去!你能活这么大可真不容易,你出去吧,这两样很快就弄好,你到外面去。”
我先切葱,再切一点点姜丝,拿出一个小钢锅,热油爆葱姜,加水,加鱼丸,先烧汤。然后把卷心菜洗净切了,把剩饭捣松,又切了一点蒜末。水滚了之后,加卷心菜,加盐,再让水滚几滚,汤就算好了。油锅里爆了葱蒜,就下剩饭翻炒,炒软了之后,就把蛋浆导入锅里,跟白饭一起炒,稍后加酱油继续翻炒,这样炒出来的蛋炒饭还带着些许糊糊状,跟一般的颗粒状蛋炒饭不太一样。
我拿出两个盘子一只碗,把饭先盛到碗里,然后再倒扣到盘子上,然后端上桌。李北辰看到,惊喜地说:“哟!你还会弄成这样?怎么弄的?”
我把汤放到中间,拿了筷子调羹递给他,说:“先尝尝看,如果不好吃不要怪我啊!”
他喜滋滋地挖了一口饭吃,然后瞪大眼睛说:“很好吃耶!我从来没吃过这种蛋炒饭!”
“你再喝喝汤看看,可不可以?”我第一次给他下厨,有点忐忑。
他喝了一口说:“嗯!很好!你什么时候开始会做饭的?”
我自己也尝了尝,还好没失手,就放心了,说:“我爸妈工作都很忙啊,我们先放学,就会在家里先把饭煮上,把菜洗好,我妈回来再做就很快了。有的时候,简单的就我们自己做了。”
我抬头看着他吃得很嗨的样子,觉得比自己吃了山珍海味还高兴。
(70)
在吃饭的过程中,他看了我右手好几次,似乎有什么疑问。
吃完后,他坚持由他来洗碗刷锅,我就说:“洗干净点!等下我要来检查的!”我是故意那么说的,谁想管他啊!我就拿起晚报看了起来。
不过,看起来他的确没有做家务的经验,洗完锅碗,灶台和餐桌就不管了。我趁着他去上厕所的时间里,把餐桌先擦了。他出来看到我在收拾灶台,尴尬地说:“不好意思!”
我说:“没事啊,马上就好。”
都收拾完了,我们在沙发上坐下泡茶看电视,他说:“陈安,你把右手掌伸直让我瞧瞧。”
我把手伸出来,我大概知道他要看什么了。我右手的大拇指与手掌相连的那个关节有点大,并且不太灵活,跟左手有点不一样,一般人看不出来的。
他指着我的大拇指关节说:“你这里动给我看看。”
我动了动大拇指,他看着我说:“好像有点不太正常啊?”
我说:“没错,这是我小时候在乡下老家跌伤的,当时可能也没觉得是什么大事,就是揉一揉了事了,我自己也一直没发现,包括我父母都没发现。一直到初中,有一次也是吃饭的过程中我妈妈看出来的。我也没觉得有什么动作不方便,只是虎口好像没办法像你们打得那么开。”
“哦!我小时候倒是没在乡下常住,只是偶尔跟父母回老家,老家也是县城里面,不是乡下。”他说。
“我老家是在山坳坳里面,我觉得我的童年还蛮有趣的。”我想到一些童年的趣事,不由的笑了。
“呵呵,什么事,说来让我听听。”他把双腿一盘,坐在沙发上,双臂撑在膝盖处,饶有兴致地看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