缝纫课一开始的时候就像幼儿园的手工课,我们先练习使用电动缝纫机,在布块上面车直线、弧线、各种转弯。
后来练得差不多了,我们就要开始做我们的第一个作品了:一件带着荷叶边装饰的围裙,上面还有绣花,和一个半圆口袋。
我们跟着老师依葫芦画瓢地裁剪好布块、布条,在课堂上完成了围裙的成型。可绣花来不及了,这绣花包含了好几种针法,老师要我们带回去,把绣花完成,下次上课来交。
那几天,我们宿舍到了晚上,就成了“七仙男绣花工坊”,大家都拿着小绷架,一针一针地绣着自己的作业,周围的其他专业同学来串门,都啧啧称奇。
我们一边绣着,一边聊天,还说说笑话。张威最搞怪了,时不时的翘个兰花指,捏着针在头皮上划一划,学着老太太绣花的样子,划完了还抛个媚眼,柔声说:“我美吗?”把我们笑惨了。
王立新偶尔也能搞笑一下,他也捏着针,把针头对着张威隔空刺着,说:“不美!不美!刺你!刺你!”我们又是一阵哄笑。
我们宿舍,除了湖南的刘永衡手脚笨拙一点,其他人都绣得不错。他绣的要么弯弯扭扭,要么就是线抽得太紧,抽成一团,只好拆了重绣。
后来作业交给老师打分完,我把这个围兜折起来收好,这算是我的第一个专业课作品,放假的时候带回家送我妈妈。
(62)
有一天下午放学后,大家都回到宿舍,坐在桌前边听收音机边做作业边聊天。
张晓东说:“快考试了,英语听力是个问题啊,怎么办呢!”一边说,一边往上铺爬去,要去拿他的随身听,准备要听英语。
我们那个床架,是角铁焊成的,没有梯子,只是在床架离地一米左右的地方,焊了一条水平伸出的大约二十厘米的角铁。要上上铺,就是一只脚先踩到这个角铁踏步上,双手拉住上床沿,纵身一跃上去。
那天他不知怎么,脚底一滑,在上去的时候掉下来了,脑袋撞在床柱上,疼得哎哟哎哟直叫唤,我们看他没什么大碍,就笑了,说他怎么这么不小心。
我想想,我也该听听英语了,于是也翻身上到上铺去拿我的随身听。下来的时候,看见鞋带松了,就蹲下来准备系鞋带,结果没注意到那根踏步角铁,在下蹲的时候眉骨撞到角铁上,一阵令人眩晕的疼痛袭来,我觉得眼睛都发黑了,我“啊!”的一叫,就蹲下去了,捂着眼睛不能动弹。
他们看了,又是一阵哄笑:“刚刚一个,又来一个!”
我疼得根本站不起来,哪管得了他们的哄笑,就蹲着捂着眼睛,等着这阵剧烈的疼痛过去。他们看我一直没起来,就不笑了。李北辰看我一直捂着眼睛,着急了:“你不会撞到眼睛了吧?”
我说:“我也不知道,反正就眼睛这里,很痛很痛!”
他走过来,蹲下来说:“我看看!”说着把我捂着眼睛的手拿开,就听到他很慌张地说:“啊!怎么满脸是血!到底是撞到哪里了?”
我听他这么说,我也很着急,怎么还出血了!眼睛会不会有问题啊?!
旁边的张晓东听了,也顾不上揉他自己的头了,他拿过纸巾说:“先把血擦掉,看看伤口在哪里?”
李北辰拿过纸巾,把我脸上的血迹擦掉之后,看到眉毛里面有个伤口,还在流着血,他用纸巾按住伤口说:“你先睁开眼睛看看。”
我缓缓睁开眼睛,还好,还能看见。我又把没受伤的那只眼睛闭上,还是能看见,一块石头落地了。我说:“眼睛好像没问题。我伤到哪里了?”
李北辰舒了一口气说:“眉毛里面,是撞到眉骨了吧?”说着,故意笑了笑:“这下破相了。没人要了,哈哈!”
我知道,他是故意说给我轻松一下,于是站起来说:“眼睛没事就好了,吓死我了!”
只一会儿工夫,眉骨受伤处就青肿起来。李北辰说:“还是去校医那里处理一下吧!走,我跟你去。”说着,我们两个就走出去了。
(63)
在路上,他说:“我看你换到下铺来睡吧!”
我说:“跟谁换啊?王立新?他肯定不肯的。”
他说:“换到张晓东下铺,那些大箱子行李又不是天天要打开的,放到上铺去。”
我说:“那以后每个人要拿行李,都要从上铺拿,不方便啊!”
他就说:“没关系的。上铺也没多高,还没一个人高。再说了,我看你们箱子里面就是衣服,也没塞满,没多重的。等下我来跟他们来说。”
到了校医那里,校医帮我清理了一下伤口,说:“掉了一小块肉。”
“啊?!掉了一小块肉?”我不知道这样的描述代表什么后果,我问:“那伤口好了以后,眉毛会不会长不出来啊?”
“这就不知道了!以后小心一点!”校医面无表情,语调也没有表情。李北辰不满地看了看校医,但没说什么。
校医在伤口上涂了些药水,又抹了些膏药,然后用纱布盖上,胶布贴好吗,说:“好了!回去注意不要弄湿。”又给了一些膏药、纱布和胶布,让我们自己回去换。
出来之后,李北辰笑着说:“不要担心,如果眉毛长不出来,我去弄点猪毛来给你粘上。”
我又好气又好笑,作势要踢他:“猪毛留给你自己用!我看你老爸有点谢顶,你很快就步其后尘了!”
他被我这么一说,有点忧心忡忡地说:“说真的,我真有点担心这个呢!”
我晕!我说:“你这么年轻就担心,那老了怎么活?早着呢!等到了你爸这岁数,你婚也结了,孩子也有了,你还担心什么?”
“你这说的什么话?结婚了,生孩子了,下半辈子就要潦潦草草过啊?”他说归说,语调中并没有生气。
这么一边走一边闲聊着,回到宿舍了。他就跟大家商量,让我换到下铺来,大家的行李换到上铺去。大家看我额头贴着纱布,都没有反对。
后来,在大家的帮助下,我和下铺的行李铺换了一个位置,李北辰还不忘帮我把床先擦干净再挂蚊帐,我很感谢。就这样,我就开始了我的下铺生涯。
(65)
一个温暖的周末的下午,阳光那么明媚,空气舒服极了,寝室里的其他同学都出门了,逛街的逛街,找老乡的找老乡,回家的回家,七个人的寝室就剩下我和李北辰。
走廊外面,晒着我们的被子。阳光透过窗户斜照进来,满室的光明。他说同学们都不在,寝室里面好安静好舒服,在桌前写作业,一边写一边跟我聊着。
我则整理着自己的柜子箱子文具衣物什么的,同时跟他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有的时候也走出去,去水房洗洗衣服,在走廊外面晾。
这样的时光,那么安详,那么美好,那么满足。
我在柜子前整理着自己的东西,阳光暖暖的打在脸上身上,很满意这样一个惬意的下午。正低着头做着自己的事情,突然就有一种过电一样的感觉,就觉得这样的场景,这样的人物,这样的事情,曾经一模一样的发生过,一下就呆住了,然后回过头看着他。而此刻他也正好从作业中抬起头来,呆呆的看着我,一动不动。
我过了好几分钟,才开口说:“李北辰,我刚才有一种奇怪的感觉...”
他马上打断我,说:“是不是觉得这一幕那么熟悉,曾经发生过一样?”
我惊讶地说:“你怎么知道...”
他说:“就在你刚才突然停下来的那一刻,我就是这个感觉,觉得这一切是在重演着以前发生过的一个场景。我看你也一下子呆了,我就猜你也是这个感觉。”
这个感觉太妙不可言了,如果仅仅只是我一个人的感觉,我不会这样吃惊。两个人同时有这种相同的感觉,简直不可思议。
过了一会儿,我们回过神来,各自继续做着自己的事情。
等我做完手头的事情,看到桌上有几封信,其中有一封是我的,我一看,是小辉的来信。我问:“咦?这是什么时候拿来的?”
李北辰说:“好像是中午饭的时候,张晓东带回来的。我也没注意。”
我拆开信,看到信的抬头是“梅生”,我就收起来了,放在口袋里。然后,我跟李北辰说:“我去买点洗衣粉。”就出去了。
(66)
梅生:
第一次这样叫你,好奇怪的感觉,陌生又熟悉。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今天想这么称呼你,是不是因为现在的你,也是如此,陌生又熟悉?
好久没有收到你的来信,不知道你现在过得好不好?
你们什么时候放假?什么时候回家?
真希望寒假快点到来,这样我们这群老朋友就能快点见面了。
我知道,我这人一直都很笨的,有的时候领会别人的意思,也是反应迟钝。
我的语文不够好,有的时候也想引经据典一下,又怕用错被你笑。
那我就请教你一下吧,下面这首诗词是什么意思?
上邪!
我欲与君相知,
长命无绝衰,
山无陵,
江水为竭,
冬雷震震,
夏雨雪,
天地合,
乃敢与君绝!
那些想念的话,我也不太能够说的出口,我希望这次,我没有引用错:
念远心如烧
不觉夜中起
桃花带露泛
立在明月里
——永远的小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