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逛了一圈，后来在一家炒面馆点了两碗炒面吃过，就乘公交车回学校了。

到宿舍时，宿舍里没人，走了一下午我也走累了，去冲了把澡就准备上床休息。刘永衡则跑到隔壁屋跟人打牌去了，我就熄了灯上床。

（44）

到了床上，却翻来覆去无法入睡。迷迷糊糊间，听见有人进来，开了灯。由于一下子光线太刺目，我就闭着眼睛躺着。

我感觉到有人朝我走来，停在我的床前，过了一会儿，有只手在我额头摸了摸。我睁开眼，看到李北辰站在眼前，关切地看着我。

他看我睁开眼，就问我：“怎么这么早睡啊？病了？”

我说：“没有啊，累了，就早点睡。你怎么来了？”

他说：“我父母要我回来学校睡。”

“为什么？”我奇怪地问。

“他们说，不要脱离集体生活，要跟同学们多在一起。”他说，“刚才我来的时候，看见灯也黑着，以为你们都出去玩了，我还在抱怨呢，来过什么集体生活啊，人影都没一个。”

“我不是人啊？哈哈！”我笑着说。

“哎呀！睡什么睡，起来！我特意从家里过来，就是来看你睡觉的啊？”他说，“明天够你睡的，睡到吃中饭都行。”

我想，反正也睡不着，就起身下了床。他走回自己床前，从带来的包里拿出一罐玻璃瓶，说：“这是我妈做的肉酱，让我带来给你们吃。”

我看到那瓶肉酱里面，有肉丁、炒花生、豆腐干丁，酱的颜色比较深，是酱油色。我说：“你妈妈那么好啊？嘿嘿！那我代他们谢谢你啦！”心里不由得对这个上海人另眼相看。

他又问：“你到这里吃的惯吗？上海菜有点甜的。”

我答道：“还行！每天操练完，肚子饿死了，还管什么甜不甜的。而且，我也不挑食。”

他很真诚地看着我说：“明天早上你可以到食堂打点白粥，过这个酱吃，我妈做的很好吃的。”

看着他认真的神情，我说：“嗯！肯定很好吃！”然后笑着说：“为了这个酱，我明天也不能睡懒觉，嘿嘿！”

（45）

“哎！你为什么会报这个专业啊？”他好奇地问。

“哦，我会进这个专业，很偶然的。其实，我更想去的，是同济建筑系，我的分数也够，就是填志愿的时候，没填好顺序。”

“怎么个偶然法？”他又问。

“唉！说来话长，我还差点去当兵了呢！”我说。

“你？！你这么瘦，还近视眼，当兵？哈哈！”他一副不相信的样子。

“我跟你说吧，反正中间一连串偶然因素，稀里糊涂的，我就进了这里了。”我就开始跟他讲述考进这个大学的经过。

话得从我哥哥考大学说起。我哥哥的读书成绩不够好，从小也顽皮，常常被我爸教训。他第一年没考上，回炉了一年。

那个时候，是我们家经济负担最重的时候，我还有个妹妹在读书，因此我哥多读一年，对我们家是一个蛮重的负担。记得那年的暑假，我们家吃冬瓜汤，吃我妈自己晒的咸菜，吃了一整个暑假，吃的我都不想再看到冬瓜了。

第二年，我哥总算考走了，进了师范大学，有补贴的，家里的负担才轻一些。但这给我一个沉重的心理压力，就是我必须一年考过，不管好学校赖学校，绝不考第二年，这是我给自己的一条死命令。

其实，我的高二、高三成绩一直不错，也很稳定，总在前六名之内。但随着高考的临近，我的压力越来越大，就怕考试的时候发挥失常。

在准备高考期间，有一个军校来学校招人，要招防空专业的学生。在跟老师了解过学生的成绩之后，来招人的军官找到我，问我愿不愿意去读军校，并把学校的概况、专业的概况跟我做了说明。

我说：“我的近视眼有350度啊，可以通过吗？”

他说：“恩……是有点深了，不过，你去读的是技术兵种，不是上战场的，我可以让你过。如果你愿意，可以不用参加高考，直接去。”

听到这个条件，无意对我是个极大的诱惑，我正对高考犯愁呢。我说：“那还要什么条件？”

“你必须取得家里的同意。”军官说。

“好，我回家跟父母商量。”我说。

（46）

当天，我回家跟父母说明了情况，说我想去，我不想参加高考了，想去这个军校读。我父母在看完军校和专业的介绍之后，说这个专业可能是研究导弹的，毕业了以后可能会因为保密的原因，到什么沙漠里的基地去搞研究，不能跟家里联系，就不同意。

无奈，第二天我只能回绝了那个军官。军官说：“你家在哪里？我今晚去拜访一下你的父母。”我把家里地址给了他之后，继续回班级苦读。

当天晚上，这个军官到我们家去了，跟父母聊了很久之后，我父母勉强同意了。

这个军官就跟军医院安排了体检日期，通知我，那天他会带我去医院体检。体检的过程中，我知道我的近视眼是在接收标准之外的，也听到这个军官跟医生说，这个是技术兵，可以适当放宽一点标准。就这样，顺利通过了体检。

可是回家之后，我父母又反悔了，说如果真的以后要跟家里断绝联系，这个儿子就白养了，还是不让我去。

他们看出来我是因为担心高考考不好，于是就对我说：“你只要不跟平时成绩差太远，肯定过得了的，不要有压力。志愿你自己填，你想填什么就填什么，放心大胆的填。你不是喜欢画画吗？可以选跟设计有关的专业，你尽管选。”

于是，这个志愿表，就完全是我自己全盘操刀。我填的全都是跟美术设计相关的理工科专业，只是没有太注意填的顺序，把服装放在第一个，统计建筑系放在第二个。

结果成绩出来之后，我是全校第二名，服装专业把我的档案收走了，同济大学自然就上不成了。结果，我们学校的第四名，去了同济建筑系。

李北辰听完我的讲述，说：“原来还有这么多原因啊。”

我也问他：“那你为什么考这个专业呢？”

他说：“就两个原因吧，一是这个学校离家近；二是这个专业对男生来说竞争少，相对容易录取。都是我父母帮我决定的。”

“哦！”我恍然大悟，当初我在填志愿的时候，都没想过这些问题。

（47）

“你不太喜欢王立新吧？”他说。

“谈不上喜欢不喜欢啦。不过，第一天来上海的时候，对他的印象不好。”我说。

“他很有优越感的，对不对？”他说，“他家的条件不错。他家住市中心，他爸是大医院的主治医生，妈妈是那个医院的护士长，他考进来的成绩也蛮高的。”

“哦！”

“他在我们上海人里面，也是自我感觉很好的，你知道吗。我家这里不算市中心，在上海话里面，这里是‘下只角’，他家那边是‘上只角’，上只角的人也看不起下只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