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东西都收拾完之后,实在无事可做,才知道,没有了小辉,时间是这般的缓慢。我只能倒头睡觉。
(36)
仲夏夜。
夜色里,一个少年坐在河边的石阶上,静静地望着黑魆魆的河水缓缓地流淌着。
这石阶一直延伸到水里,傍晚的时候,会有很多人从这里下河游泳,现在,只有他坐在这里。
河对岸,是城市的高楼和万家灯火,闪烁的霓虹。
拉索桥上的灯光,勾勒出桥的轮廓。这些灯光,也都倒映在缓缓流动的水面上,就像闪亮的缎子在飘动。
他的身后,是黑乎乎的连绵的山峰,山脚下,时不时的有列车呼啸而过。
拉索桥上尽是乘凉的人们,孩子们的打闹嬉笑声,从高高的桥面上飘下来,变得隐隐约约飘飘忽忽,有点不真实的感觉。
我在这里坐了许久,似乎听到身后有脚步声走来。我并没有转头,依然看着河水,笑着说:“你来啦?坐!”
我感觉到身边有人坐了下来,转过头来,看见的是玲子那双大大的眼睛,含着笑看着我,我吃惊地站了起来:“你怎么会在这里?!”
玲子也惊讶地站了起来:“你刚才不是知道我来了么?还跟我说话了?”
我这才发现自己有些失态,抱歉地说:“哦~我刚才在自言自语,没想到是你真的来了。”
玲子眼神中闪过一丝痛楚,轻声地说:“他就那么好?”
“你说什么?”我没听清,追问了一句。
玲子缓了一下,说:“没什么。小辉有东西让我转交给你。哦,对了,还有,阿鹏这个没脑袋的,手里拿着你要转交给小辉的东西,在候车室呆了那半天,竟然忘了交给小辉。”说着,把手里的袋子举起来,交给我。
我看着那个袋子,一时有点愣住了。接过袋子,打开看了看,里面除了一个牛皮纸信封,还有一盒未开封的新磁带。一时我也没明白小辉为什么要送我空白新磁带。
我坐了下来,跟玲子说:“坐吧!”
玲子坐下来,问道:“你常常来这里坐?”
“嗯!”
“小辉也常常来这里吗?”
“是的。”
“你不打开看看,小辉给你的东西?”
我拿出那盒磁带,看不出什么特别。我左看右看,最后,我决定还是打开来看个究竟。把外包装薄膜撕开后,我看到的是写在硬纸卡上的一句话:“我住长江头,君住长江尾。”于是,我笑了。小辉用这种方式来表明他懂我,我也很意外。
我确定这磁带里面肯定有内容,于是取出磁带,又从牛皮纸信封中取出我本要送给小辉的随身听,把磁带放进去,插上耳机,按下播放键,闭上眼睛,耳机里传来的是熟悉而低沉的鼓点,一下一下,撞击着我的心,那是蔡琴的《渡口》。
随着音乐响起,蔡琴的声音如流水一般缓缓而出:
让我与你握别
再轻轻抽出我的手
知道思念从此生根
华年从此停顿
热泪在心中汇成河流
热泪在心中汇成河流
让我与你握别
再轻轻抽出我的手
是那样万般无奈的凝视
渡口旁找不到
一朵相送的花
就把祝福别在襟上吧
而明日明日又隔天涯
两行热泪,从我紧闭的双眼流下。
我所不知道的是,另外两行泪水,也从玲子的眼眶中滑落。她看着我无声地流着泪,缓缓站了起来,转身离去。
音乐停下来的时候,我抹去脸上的泪水,睁开眼睛,已经不见了玲子。
望着手里的随身听,这个错过了的、未曾送出去的礼物,我未曾料到的是,接下来的十多年,一直就这么错过着,错过了一个又一个人,错过了一场又一场花开的季节。
【第一部分:完】
【番外】
在天涯看了很多悲欢离合,也遇到很多有故事的人。
在平安夜快要到来之前,想祝福这些故事里的人:幸福吧!从现在开始。
弃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乱我心者,今日之日多烦忧。
虽然往事忘不了,也暂时把过去放下。送美国诗人waltwhitman的一首短诗给大家:
我要告诉你们,目前并非不完美
还有什么时候,比现在开始更好呢
还有什么时候,你的未来会比现在更年轻呢
还有什么时候,比现在更完美呢
(37)
我家去上海的列车都是过路车,座位票根本没有,卧铺票也很少。由于没有买到卧铺,我只能自备折叠小凳子去挤火车。
火车很挤,我只能在靠近车门不远的地方,找个空位置安身。好不容易把行李放到行李架上,我回过身,跟坐在座位上的几个乘客抱歉地笑笑,然后跟窗外的父母打招呼,让他们回去。
坐在座位上的几个都是看起来很壮的大汉,正啃着鸡腿鸡爪喝着啤酒。好在他们也看到火车拥挤的情况,没有为难我,就让我在他们这个座位的空档中安身立命。我就把板凳放在他们的脚边,缩在那里,困了就抱着膝盖打个盹儿。
旅途的窘困,让我没有心思去感受什么离情别绪,只想着在拥挤的车厢里保全好自己,护好随身包里携带的现金和录取通知书,当然,里面还有随身听。
好在年轻精力旺盛,就这么挨到上海。
到上海的时间是上午。下了火车,出了站台,我就看到有各高校的接待点,拉着欢迎的横幅,每条横幅之下,有两三张桌椅,学长学姐们在那里帮忙接待。
找到自己学校的接待点后,我拿着录取通知书,登记过之后,就被安排上了一辆大巴。坐在大巴上,我好奇地张望着窗外的世界。
这就是大上海?传说中的大上海?发生过许文强和冯程程的故事的上海滩?曾经出现过阮玲玉、周旋、赵丹、胡蝶等光彩夺目的大明星的上海滩?
没有那些怀旧的传奇的色彩,有的只是汹涌的自行车流,两节的长龙公共汽车,灰扑扑的建筑。街道是比家乡的宽一点没错,楼是比家乡的高一点没错,可听上去叽叽喳喳的上海话,我一点也不喜欢。
说真的,我觉得上海跟想象的一点都不一样。
那些婀娜的旗袍呢?
那些儒雅的绅士呢?
那些顾盼流转的眼神呢?
那些一不小心就会让人迷醉的软软的对话呢?
一路上,我没看到什么令人兴奋的东西,只是很努力地去记一路上的路标,想要记住行车的路线,可是,左弯右绕了几圈之后,我就放弃了这个想法:完全记不住了。
只觉得大巴开了好久,我才看到学校的大门。
看到宽阔的校门,门框上金光闪闪的校名,门口修剪过的整齐摆放的鲜花,门内的绿化,我又兴奋起来了:啊!这就是我的大学!
(38)
大巴开进校门,新生们下了车,门口就有各个系的接待处。我找到自己的系,登记过之后,按照指示找到自己的宿舍楼和宿舍。
我很满意自己的宿舍,因为一路走来,看到其他的宿舍楼都比较小,就是中间一条走廊,两边是一间间的宿舍,三层楼的建筑;而我这栋宿舍,是最大的一栋,俯视是个h形的建筑,半包围的部分,居然是个花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