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亭盯着窗外的月光,耳朵期待着那一缕轻幽的音乐声,可惜什么也没有。时间一点一点流逝,她叹了口气,又要失眠了。
看看身边已经睡熟的子诺,以亭悄悄起身。坐在窗边的藤椅上点上一根烟,看着月光下飘浮着的缕缕清烟,深吸一口,微撅起唇,小舌一动,稍稍用力吐气,一个漂亮的烟圈飘向空中,烟圈缓缓变大,飘向远处,直至变成一缕清烟,完全弥散在空气里。
这是以亭经常自己玩的一个游戏,吹烟圈。她一口烟可以吹出三个烟圈。她总觉得这烟圈就象是人的生命,初时漂亮有型,很快便散乱地融入空气中无影无踪。也或者说,她觉得人的生命就象这烟一样轻,不堪一击,经不起风吹,经不起时间,毫无意义。存在时随风飘散,消失后,不值一提,象是不曾存在过。
以亭纠结的是找不到自己人生的意义,而真对于生命的脆弱,她又心存恐惧。归结起来,以亭是既找不到活的意义,又找不到死的勇气。
无边无际的黑夜可以提供以亭没完没了纠结的氛围。
当真是白天不懂夜的黑。子诺就不能理解以亭这种漫无边际毫无意义的纠结,子诺觉得有做不完的事,还有那么多有趣的人,干嘛想这些不着调的哲学问题。
默池退烧了,急急地起床去洗澡。子诺好笑地看默池,忍不住叮嘱了一句:“你别洗太久啊。别晕在里面。”
有子诺在,屋里会热闹很多,以亭也下楼来吃饭。
晚饭后,子诺提议大家看会儿电视。
这客厅里的电视可真是难得开一次。以亭都想不起来上次是什么时间看的电视。如今的电视完全没有意思,新闻就不提了,其它要么是家长里短的访谈,要么是才艺比拼,到处是毒舌,到处是艺人,每个人都可以唱一嗓子,男人唱女声,女人唱男声,或劈个腿什么。看个电视剧吧,不是婆媳,就是后宫,要么就打仗。再要么就是谍战,勇者无敌、智者无敌、仁者无敌。。。。。。博大精深的中文,如今好象全都一个模子了,要么是各种“无敌”,要么是各种“最美”,各种“华丽转身”,各种“盛宴”。。。。。。。
调来调去,最后子诺决定不再理会以亭的皱眉,开始看《非诚勿扰》,并热烈与默池讨论起这个节目。
“我喜欢黄涵。”默池说。
“我更喜欢乐嘉。”子诺接话。
她们各自表达自己喜欢的原因。以亭默不吭声地坐在一边,看着电视屏幕。
“这个人说他是什么?高富帅?”以亭忽然插话,问了一句。她与这个社会脱节太久了,她不知道什么叫高富帅。
“一个男人,如果他又高又富又帅,他就被称为高富帅,就是女孩子们争相抢夺的男人。”子诺解释。
以亭不屑地撇嘴,似乎伴有冷笑。
“呐,象你这样的女人呢,就叫白富美。这个好理解了吧?”子诺继续给以亭补课。
“那默池这样的人叫什么呢?“以亭忽然转向默池,但依然是问子诺。
子诺一时答不出来。
默池接口:“我这种叫屌丝。”
“哈,对。我们这种叫屌丝女。高富帅的反面就是屌丝男。”子诺觉得默池归纳得好。
以亭先皱了眉,然后想想也觉得有点好笑,“屌丝,太难听了。”
“亭子,现在这词可不是脏话,是一中性词。多讲讲就不会觉得难听了。”
《非诚勿扰》里的高富帅被全场的白富美和屌丝女们无情的灭了灯,黯然退场。
“你不是说,高富帅是大家争夺的男人么?”以亭开始质疑子诺。
“姑娘们的眼睛都是雪亮的,这是一个伪高富帅。其实吧,他就是一屌丝。”
新男嘉宾登台,看清男嘉宾,子诺和默池就笑了。那是一个矮胖的男子。
子诺与默池讨论应该如何称呼这类男子,他其实是个有钱的矮胖男人。
以亭忽然道:“他应该叫土肥原。”
“噗~~”子诺和默池笑喷。
以亭自己也笑了。
这天晚上大家都很欢乐。
18.
默池送子诺离开。
站在黑黑的院子门口,子诺再次郑重地问:“默池,你会认真考虑,对吗?”
“子诺,再给我一点时间,也给你自己一些时间,咱们都好好想一想。”
“好,默池,我等你。”子诺轻轻抱了抱默池。这次没有太过亲密,但是那个拥抱也很温暖。“快回屋里吧,外面有点凉。”
默池目送子诺的摩托淹没在夜幕中,才回屋上楼。
经过以亭的房间,房门开着,以亭坐在窗前抽烟,眼睛正看向门口。
“以亭,有事吗?”默池停下脚步。
“今天能吹箫吗?”以亭问。
“好,我去拿箫。”默池拿了箫准备下楼,却被以亭叫住。
“默池,可以在这里吹。”
“屋里吹太吵,你更睡不着觉。”
“我还不想睡。”
默池走进房间,坐在化妆台前的凳子上,有点尴尬。
“我还是不知道哪首叫梦幻欧罗巴。”
默池吹出那个长长的起音,以亭已经知道是哪首了。这确实是她最喜欢的。
默池吹了两首,以亭可以清晰听到默池换气时的喘息声,她才意识到箫听起来轻柔,但吹起来可不轻松。
“今天就吹这么多吧,等你病好了再吹。”
默池一笑,起身准备离开。
“你困吗?可以陪我聊一会儿么?”以亭用手托着腮,缓缓发出请求的声音。
默池重又坐下。以亭却站起来,上了床,靠在床头,把藤椅让给默池。
“我害怕离开这个房子,外面一切都让我烦。但是我也讨厌呆在这个屋里,闷死了。”以亭表情苦恼。
“在屋里闷,是因为这个空间太小。在外面拥挤的人群里感觉紧张,也是因为你感觉你的私人空间很小。其实人疯狂都是因为觉得自己被长期压在一个狭小的环境里。”
“是的。”
“但是你有没有一种感觉,当你在屋里打开窗户,空气透进来时,你的空间变大了?”
以亭想了一下,“是。”
“当我刚刚吹箫时,你有没有感觉没有那么压抑了?空间变大了?”
以亭又想了一下,“是。”
“你现在与我聊天,有没有觉得没有那么闷了?”
以亭嘴角一翘,没有回答。
“当你在火车或飞机上,周围全是人的时候,如果你打开一本小说,你会不会觉得你的私人空间变大了?”
以亭不知不觉坐直了腰,想了想,点点头。
“行走在人来人往的街上,如果你戴上耳机听见音乐,会不会觉得自己的私人空间变大了?”
“你想说什么?”以亭打断默池一连串的问题。
“我想说,其实空间没有变化,是你的感觉变了。”
“很多东西可以让我们的心胸变大,比如音乐,比如书,比如朋友。”以亭有所悟。
“更重要的是走出这个屋子,走进大自然。”默池乘胜追击。
“你为什么这么有体会?”
“你忘记了吗?我坐过牢。”
“你在牢里怎么样让自己平静?”
“那里有书和子诺。”
1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