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亭扭头看了一眼默池,她笑得勉强,实则难受至极,脸色苍白。以亭放慢速度,她又忽略了默池还在生病中呢。以亭有点自责。
“我从小就怕进医院。”默池决定跟以亭讲话,分散她的注意力。
“我也怕。”
“你怕什么?”
“什么都怕,白大褂,针头,药水,气味,模样难看的病人,还有医生。”难为以亭一口气说这么长的句子,少见呢。
“今天你真不应该陪我来医院。”
“我不进去,在车里等你。”以亭坚定地说。原来她早就想好的。“你为什么怕医院?”以亭转回来问默池。
“我就是怕打针。”
“你还会怕打针?”以亭觉得不可思议。在她眼中,默池很强,应该什么都不会怕。至少不会怕这么小的事情。
“要说打针有多疼真说不上,就是一种心病。从小体弱多病,所以记忆里总是在打针,而自己的恐惧会不断放大这种疼痛感。于是就是觉得打针很疼。每次去打针前总是呼天抢地,打完针就若无其事地回来了。但是因为我总说疼,所以回来以后可以吃糖,还有妈妈会煮个热鸡蛋给我的屁股做热敷,然后帮我揉,给我唱歌,很受用哇,这时候我就会暗暗高兴。”
“后来因为打针太多,屁股上都是硬块,真的是很疼,一切的安慰都不足以抵消这种疼痛时,我才下定决心锻炼身体,长跑,打球,然后是跆拳道。我后来确实很少去医院。”
“你现在需要呼天抢地一会儿吗?”以亭抿住嘴不让嘴角翘起。
“这个。。。。。也可以。”默池一本正经地回答。
以亭终于忍不住笑了。默池见到以亭第一次的笑。
默池去门诊大楼,以亭坐在车里,点燃一根烟,想着刚刚默池讲的话。
默池和叶子有一些相象的地方,她们都很乐观,也都对以亭很好。但是又有很多不同,经历与默池这段时间的交往以后,她忽然明白了她为什么一直有点怕叶子,虽然叶子是真心爱护她。
打个比方,叶子认为苹果是健康食品,便总是会逼着体弱的以亭吃苹果,即使以亭反复地说自己一点也不爱吃苹果。默池则不会,她会慢慢地了解以亭的口味,然后找出一个既健康又合口味的水果出来推荐给以亭。就象默池会用箫帮她催眠。
另一个便是叶子总喜欢无怨无悔的付出,恨不得把一切的好东西都给以亭,甚至都不要求以亭回报。哪怕以亭拒绝叶子的爱,她依然无条件地对以亭好,这反而让以亭压力很大。
默池又不同,她收庄先生的工钱,付出自己的努力和爱护。默池只做份内的事,并不会在以亭抑郁不吃饭时而苦口婆心地劝说,她基本是一言不发自己吃饭。这种置身事外的态度反而让以亭轻松释然。
16.
叶子诺匆匆赶到以亭家时,默池正躺在床上睡觉。
坐在默池床边端详了一阵,叶子诺伸出手,轻抚过她的脸颊,“你瘦了不少。”
默池没动,感觉着子诺手温温暖暖的手掌,大约人在生病的时候就是会更脆弱一些,她喜欢这种温柔的感觉。
子诺去楼下倒了杯蜜糖水上来,“来吧,把糖水喝了。”
“我已经喝了好多水了,喝了总上厕所,很麻烦。”
“不行,起来喝掉,我问了李阿姨,你一直喝的都是白水。你先喝杯糖水,一会儿再喝杯盐水,总出汗一定要补点糖和盐。”子诺用不容质疑的语气命令道。
默池只好乖乖地坐起来喝水。水很甜,心里也很舒服。现在的子诺对于默池,更象是亲人,而以亭是客户。有着本质的不同。
子诺一直陪在默池身边说话,一会儿摸摸她的头,一会儿理理她的头发。默池已经开始退烧,只是出了很多的汗,身体虚弱。
“我晚上留宿这里,好不好?”子诺笑嘻嘻地说。
“又不是我的家,你这话得去问以亭。”
“我是问,我留下来陪你,你高不高兴?”
“高兴。”
子诺把脸靠向默池,仔细看着默池的眼睛,“好象说的是真话呢。”
“别靠我太近,都好几天没洗澡了,味儿大着呢。”默池满脸的郁闷。
子诺反而更加凑近过来,还嗅了嗅味儿,然后就吃吃地笑了起来。
“子诺,人民丨警丨察不带这么欺负人的。”默池悲愤了。
看着默池羞得微红的脸,子诺更加笑得欢乐起来,最后趴在床边,把脸搁在默池的被子上,埋头笑得一抽一抽的。
默池无语地看着子诺,恨不得一头撞死,早知道她晚上过来,下午无论如何应该洗个澡的。
“默池,做我女朋友吧。”不知道什么时候,子诺已经停止了笑,正扭过脸来看着默池,因为脸搁在被子上,声音有点模糊,但是默池听得清清楚楚。
默池不知道要如何反应,沉默。
似乎下定了决心,子诺抬起脸,肯定地说:“做我女朋友吧。”
“你认真的吗?”
“当然,我想说这句话已经好几年了。”
默池移开视线,眼神飘向天花板,天花板上什么也没有,所以可以让她声音保持平静,“你的决定会给你带来很多麻烦,甚至可以上报纸。”
“这些是我的事,你答应做我女朋友吗?”子诺很坚定,她确实想了很久了。
“如果做了你的女朋友,这些也就是我的事了。”默池很清醒。
“不要马上拒绝我,好好想一想。”子诺的个性便是这样,不会轻易放弃。
两人陷入沉默。
以亭来敲门,推门进来后,她先看了一眼默池,然后转向子诺,“叶子,去睡觉吧。”
“啊,我在这里陪默池好了。”子诺脱口而出。
以亭看了眼默池的房间,“你睡哪儿?”默池房间确实只有一张小床。
子诺掩饰地扭头环视了下房间,她也不知道可以怎么回话。
“你还是来跟我睡吧。”以亭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现在怎么能说出这么敏感的话呢。子诺偷眼看了下默池。默池并没有看她,眼睛不知道看向了何处。
以亭说完就出门回自己屋去了。
子诺呆站了一会儿,忽然俯身,吻住默池的唇,轻轻摩挲了两下,便直起腰,“默池,我是认真的。你也认真考虑一下我的话,好么?”说完便走了出去,关上了默池的房门。
默池舔了舔唇,那唇还记忆着刚才的柔软和清香。头脑里却不合时宜地响起以亭的声音“你还是来跟我睡吧。”默池一下子抿紧了自己的唇。
17.
叶子诺躺在以亭身边,满腹心思,安静得出奇,安静得都惊动了以亭。
以亭侧脸看了一眼子诺,“有心事?”
“啊?哦,没有啊。”子诺矢口否认。
以亭便也不再追问。
“亭子,你跟默池最近相处还好吗?”
“嗯。”
“还会跟默池续签合同吗?”
“嗯。”
这样的谈话是很难进行的。当一个人只回答“嗯”的时候,基本上就是不想交谈的状态。
“睡觉吧。晚安,以亭。”子诺决定结束这种没有意义的对话。
子诺觉得好笑,自己从前睡在以亭身边总是心猿意马,总是想逗以亭讲话,但是现在那份骚动感已经快要消失殆尽。她现在满脑子都是默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