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起风波陈阳乱心智作争斗铁头求新兵
还有几天就要统考了,我却心乱如麻!
早起铁头打电话来告诉我,说连长通知他报考河北宣化士官学校,全连就这一个指标,机会难得。他自己有点犹豫,如果去读士官学校,那这以后就得在部队干满三期才能退伍,得十几年时光,真是到了那个时候就三十多了,十几年中的事情谁能说得清楚,所以犹豫不决。听到这个消息,我起初是惊喜,铁头一个地地道道的农家孩子,凭着自己能力素质和坚强意志辛辛苦苦在部队干出一番成绩,为自己赢得了这次读士官学校的机会;可很快又悲从中来,铁头这一报考,难度不大,指标给了基本就可以读,可这就意味着八月份的时候,铁头就要去宣化读书,这一读就得两年时间;而我马上也要考军校,考上或是考不上,从此我们都将各分东西,相隔几千公里,从现在满打满算算起也就只剩两个月时间留给我们。
我们从新兵连认识,这一路走来,一起训练,一起站岗;一起叠过被子,一起抱着睡觉;一起去后山嬉笑打闹过,一起跟着一班长去界碑巡逻过。后来,我们又一起外出,一起打架,一起在赛里木湖骑过马,一起在老兵复退流过泪……到了后来,我们又一起成了第二年的老兵,一起在夏尔西里这个遥远的边防度过生平离家在外的第一个春节,一起包过饺子捏过面团,一起打过扑克脱过裤子,一起种过菜、杀过猪,一起洗过澡、喝过酒。再后来,还一起去了集训队,一起奋斗,一起拼搏,一起笑,一起哭……我们之间有着太多太多的一起,到如今却也不得不为各自的前途作出选择!
还记得,因为他女友我们吵过架,因为文书我们闹过矛盾,因为小可爱吃过醋,因为詹钢又差点出轨,还有那个队长,铁头没有办法,我又何尝不是眼睁睁地无可奈何。往事林林总总,往事又历历在目,想过来想过去我们也只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战士,逃脱不了部队的条条框框。心里越想越觉得难受,之前也没觉得和铁头只剩这么点时间,陡然间茫然不知所措了,头脑里都是胡思乱想,宝贵的冲刺时间却在无情地流逝,我整个人不在状态,胸口无比压抑,就这样迎来军旅生涯中第一次也是最重要的一次考核。
不知道那几天是怎么过的,仿佛又回到了高考,一样是做着数理化的卷子,一样是高压紧张的氛围,只是身边换成了来自各个部队不认识的战友。统考结束,我随着人流走出考场,周围或是开心,或是懊恼,或是忙着对答案,或是掐着指头估分数,只有我出奇的平静。我被自己这种状态吓了一跳,好像无所谓有无所谓无了。
终于回到连队,接下来就是等待分数和录取线划定。指导员问我考得怎样,我说题有点偏难,发挥不够理想;指导员没再问什么,就说,分数还没出来呢,应该没问题。由于我去集训队和训练团复习考学有两个多月时间不在连队,连队又在新兵里挑了通信员,我只得打道回府回到三班。
铁头第一时间来看我,问来问去,我告诉他考得不太好,估计考不上。铁头急了,叫道:
“怎么可能!你复习挺好,又聪明,怎么会有问题?”
也许是考前心思乱了,但我不想找借口,不想强调客观理由,真的到了考结束一切成了定局,反倒心平气和,“数学有两个大题没做好,综合也有点偏。”
“那你估分了没,我听班长们说去年全军的分数线是391,这几年平均分数线都在380以上,你能到多少,能不能过线?只要过了390就应该比较保险了。”
听着铁头这样说,内心燃起了感动,铁头是真为我操心,一贯憨憨的他为了我也到处打听,连过去几年的分数线都问了。想到这里几天来的不快和焦虑淡去几分,能再次回到连队,回到从前,回到我们初识的地方,哪怕只剩两个月时间,只要能和铁头这样朝夕相处待在一起,有他的关心,有他的爱,还有什么不知足的呢!我在心里暗暗下定决心,这两个月不管怎样都不再和铁头闹矛盾了,要和他开开心心地过完最后在一起的时光,就像我们最初新兵下连时那样。
看我愣了半天没动,铁头晃了晃我问道,“怎么了你?”
我如梦初醒,从刚才的感慨中一惊,“哦,没,没啥,我在算分数哩,确实不太好,我估计最多也就360左右,今年没戏了,你别告诉其他人。”
“那咋办!”
我不置可否。回到班里,在挨着墙角的位置重新收拾属于自己的上铺。晚饭后,铁头去上哨了,我一个人拿着吉他来到士兵园,小石凳还在原地安静地等着我,从前我就喜欢这个位置,坐在这里视线刚好可以跃过围墙看到后山上岗哨的影子。拨动琴弦,一年多来的纷纷扰扰和诸多经历涌上心头,我哽咽地哼唱着《战士》,不知道此刻岗哨里的铁头能否感受得到。
就在这时,小可爱来到我的面前,我一惊。
“陈班长,你吉他弹得真好听。”
“谢谢呵,你怎么来了,不在班里待着,你们班学习结束了?”我们边防连队晚上时间漫长,在没有其他事情时,为了组织好官兵,防止失管失控,多数晚上看完新闻后都会在各班组织学习各类条令和法规。
“学习过了,我跟班长请了假。哦,对了,陈班长,我想和你说件事。”
“嗯?你有事?说吧。”
“下午张班长找到我,说起你的事。”
“哪个张班长?”
“就是张东峰班长呀,他说到你这次考学的事情,让我看能不能找人帮帮忙。张班长这么看得起我,所以我想尽我所能,有些情况我得了解下。”
“这个铁头,叫他别告诉别人,还是跟小可爱说了,我就是再求人帮忙也不能低三下四叫一个新兵帮我,更何况还是个曾经让我吃醋的‘情敌’。再说了,考学是全军统考,分数是硬杠杠,他就是上头有关系能帮什么忙。”我在心里嘀咕,转而又想,“不过也难为铁头了,他的性格虽然憨厚,可是却很耿直,在连队为人做事坦坦荡荡,这次为了我竟然低下身子去求人,还是求一个新兵,一个全连都知道有关系的新兵,一定是作了很大的思想斗争,真是憋屈了他。”想到这里就对小可爱说到,“嗯,谢谢你帮我,现在分数还没出来,说不定不要紧。对了,你要了解什么情况?”
“哦,我就是问问你报考什么学校,什么专业,志愿填过没有,有没有选择调剂什么的。”
“呵呵,你咋这么懂?”
“我也准备明年像陈班长您这个时候考学呢,家里人都是这样安排的。”
“‘家里人都是这样安排的’!听听,嗨,有关系就是好,人家还是新兵,这以后的路子都已经早早地‘安排’好了,哪里像我们过了今天都不知道明天的路在哪里。”我寻思了一小会儿就笑着回答了小可爱问的一大堆问题。
“哎呦,陈班长,你报考的这个可是全军前十的重点院校,我还不知道能不能帮上忙呢,反正我尽力吧,既然张班长开口了。”
小可爱走后,我在心里反复揣摩“既然张班长开口了”这句话,感觉怪怪的,怎么我们“张大班长”是金口玉言?说的话是“圣旨”?这个小可爱就这么听铁头的话。言外之意,这是给铁头的面子哇,换作是我去求他,或者别人去求他,不定他睬不睬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