怡君扶我回房间,待我稍稍平静下来,她写了一张纸条塞回门外的鸡蛋袋中,“容姐,请放她一条生路,别再打扰!苏怡君”
我无力阻止。
怡君或许认为我只是情绪激动,并没往坏处想,她提前订的今天中午12点多的火车票回北京,国庆车票紧张退了就难买了。
中午,我强压内心即将爆发的黑色火焰,坚持去送怡君上火车,她千叮万嘱一步三回头上了车。
目送火车远去,我没走几步就瘫坐在站台上,热心的车站工作人员以为我中暑,赶紧递上瓶装水。
我摆摆手表示感谢,扶着柱子站起来,艰难地往出站方向挪动。
拖着灌铅的腿,在站前广场找到一部磁卡电话,把卡从口袋里掏出来再插进卡槽,足足花了两分多钟,我靠着电话亭拨完号,努力让自己说句完整的话,“子舒,来接我,南广场。”
“火车站南广场?”子舒听出我声音不对。
我嗯了一声,又跌坐在地上,电话听筒从我手里滑出,心里像有千万只黑蚂蚁在啃噬我。
“喂,安亭,是不是火车站,安亭?”悬垂着的电话筒里传来子舒焦急地声音。
我用尽全身力气,想对着摇来甩去的电话筒喊:“是。”,嗓子竟然出不了声。
尝试了几次,我放弃了。
在等子舒的时间里,我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梦里又回到了师大的后山,她还是穿着那件白色连衣裙,长发披肩,在满山樱桃树的映衬下,依然那么美,那么单纯、善良。她笑着叫我:“小傻子,来追我!”,我想去追,脚却迈不动,只好不停地招手嘴里叫着:“姐,等等我。”
……
“安亭,醒醒,醒醒。”被子舒摇醒的时候,我心里还是美滋滋地不愿起身。
多次实践发现,抑郁症认认真真躺床上很难入睡,如果找个热闹的地方坐地下,反而有可能睡着。
“你怎么睡在这里?”子舒拖着我胳膊把我扶起来。
“犯病了。”我淡淡地说。
“啊?你没吃药啊?”她架着我胳膊,到广场外边的马路上去打车,“就这样你还敢一个人来火车站,安亭,你心真大啊!”
子舒扶着我上了一辆出租车,“大作家,咱们回哪?”
“出租屋。”
听她和司机说了地址,我又昏昏沉沉地睡了,潜意识里好想把梦做完,好想追到她。
“下车了,大作家。”又是子舒,总是关键时刻吵醒我。
她把我弄下车,扶到屋里安顿好,和我说:“你别再乱跑了,我去给你弄点吃的。”
大约一个多小时,她提着饭盒回来了,手里还有个神秘小盒子。
她回来时,我状态好了许多,有了第一次在网吧抗病胜利的经验,慢慢知道如何控制和减少自己发病。
她煮了皮蛋瘦肉粥,还带了一碟蘑菇青菜,精致爽口,我破天荒吃了一碗。她送的饭我还是第一次吃这么多。
“谢谢你,子舒。”今天忙前忙后好几个小时,连口水也没请她喝,我心里真的很感激她。
“顺便送个礼物给你,大作家不会嫌弃吧?”
“为什么送礼物给我?”
她把盒子递给我,是一款最新的索尼爱立信音乐手机,“过生日,我哥给我买的,不太喜欢送给你吧。”
这款手机是当时很多女孩的最爱,价格要三四千,我给容姐也没舍得买这么贵的,“太贵了,我不能要。再说你过生日,该我准备礼物。”
“别推了,如果你再生病外面找不到磁卡电话,怎么办?!”她严肃起来。
我的眼圈又红了,忍着眼泪不要流出来,“我以后会注意的。”
容姐走后,我眼窝特别浅,一位萍水相逢的女孩能这么用心,我怎能不感动?!
后来我才知道,她的生日在12月,那个手机根本不是她的生日礼物,典型的射手座女孩。表面上嘻嘻哈哈,实际心细如丝。
“吃饱了,大作家,我还有一件礼物送给你!”
“还有礼物?”看她手里没有东西了,不知道葫芦里还卖的什么药!
“能走得动吗?”
“去哪里?”
“跟我走!”她牵着我的手,把我拉了出来。
走出小屋,迎面的微风透着一丝清凉舒爽,我心中忽然涌起活着真好地感触。
假期里的校园没有往日的喧闹,我们踩着路边厚厚地梧桐树叶,听着清脆地鸟鸣声,日日经过的教学楼也比以往多了一分神圣和美丽。
她带我往艺术楼方向走去……
第二次走进她的琴房,心情和第一次完全不同,上次希望尽快摆脱她,这次是用感恩的心来聆听。
她坐在琴旁,轻抚琴键,向我微微点头。一首贝多芬的钢琴曲《致爱丽丝》从她指尖流淌,流畅的琴声浑然天成,温柔中夹杂着淡淡地哀伤,结尾高亢激昂像是。
一曲奏罢,我还沉浸在优美的旋律中。
她合上琴盖,双手托腮看着我:“安亭,我送给你的另一件礼物,就是我!如果你愿意,我可以陪你两年。”
我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她又重复一遍:“我愿意做你的女朋友,两年!”
她把我说懵了,“做我女朋友?两年?”
“嗯,我是认真的,我可以陪你到毕业,但不会陪你一辈子!在这样的家庭,我很清楚爸妈不可能接受你,未来我也只有结婚生子这一条路。”
她说得越认真我越惭愧,我低头暗暗骂自己:安亭啊,你真是祸害精,到处祸害好女孩!怎可能让她走容姐的老路?
我毫不犹豫地拒绝,但未来得及张口,她食指压在嘴唇上示意我别说话,“嘘,继续听我弹琴,给你两天时间考虑。”
她的演奏特别投入,一曲又一曲,每一首旋律都直击我心底,如同静谧的湖面投入一颗石子,荡起一层又一层的涟漪,久久不能消散。无法形容,她带给了我什么,只知道,此刻什么都不要想,只需静静欣赏。
离开琴房已是傍晚时分,我礼貌性地送她回家,她家在师大的教授楼,离我的小出租房不远。
我们边走边聊十几分钟到了她家楼下,临上楼前她嬉笑地问:“真不需要我去陪宿?”
“不要!”我摇摇头,知道她是逗我。
她接着说:“要不要带你先见见家长?”
吓得我直摆手,头摇得像拨浪鼓,“真是我的姑奶奶,我怕了你。”
“那改天了,我先上去了?”看把我吓得够呛,她很满足,蹦蹦跳跳地上楼了。
等她房间亮了灯我才离开。
音乐的确能洗涤人的心灵,短暂的舒缓情绪忘却烦恼。
离开子舒家,一脑门浆糊又回来了,她的表白像一块巨石压在我胸口。
怡君要明天上午才能到北京,我们约好下午两点qq连线。我要不要把这个事和她说一下呢?
我需要找人倾诉,要有个明白人帮我理理,但这种事也不敢随便说,脑子里闪过一个名字“无法言说”。
和老大打了招呼我晚上没回宿舍,在出租屋里想了一宿,没弄明白自己问题在哪里,我平时老实本分,不出风头,穿着打扮也不骚气,怎么就那么招同性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