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姐端起杯子优雅地沾沾嘴唇，我举了举杯。

酒一下肚，成哥话多了。他毕业回去一天书没教，下海开了广告公司，两三年的时间已小有规模。这次特意来考察的，准备把公司搬来上海发展。

“小安，去给哥哥买包烟。”成哥递给我一张百元大钞。

“餐厅禁止抽烟。”容姐替我挡了回去。

知道他想让我回避。

“我出去一下。”在容姐耳侧打了招呼。

容姐温柔地看着我点点头：“别跑远。”

和成哥打了招呼，我站起身下楼到服务台：“麻烦二楼的结账。”

“请稍等。”二楼就我们一桌，服务员很快算了价格。

“858元，您刷卡还是现金？”

“多少？”

“858元，这是您的点单。”

一瓶红酒要688元，贫穷限制了我的想象力。记得在老家过年喝得葡萄酒，小卖部两块五一瓶。

“那等一会吧，您这有烟卖吗？”

“不好意思，没有。”

外面太阳好大，我没地方去，在一楼茶座翻了一会杂志。

十多分钟我回到楼上，陈成的脸色不太好看，一瓶酒见了底，玫瑰花放在桌子上，却在他那边。

“吃饱了吗？”容姐看着我轻声问。哪怕刚才千军万马奔腾而过，她的眼神也能让你立刻心生宁静。

“饱了。”

“服务员买单！”成哥大声叫服务员。

“您一共858消费元，请问刷卡还是现金？”容姐把卡递给服务员。陈成推开她的手，“我咋会要女人付钱？”

他拉开手包拿出一沓钱，数900块给服务员，“不要找了！”

离开的时候，那束花谁都没拿。

走到街上，成哥拦了一辆出租车非要送我们回去，他让我坐副驾驶，他和容姐坐在了后座。一路上容姐一句话没说，都是陈成在说。

车子很快到容姐学校门口了，我从后视镜里看到快下车时，成哥想拉一下容姐的手，容姐避开了。

我先下车，拉开容姐那边车门：“姐，到了。”

陈成瞪了我一眼，只能跟下来。

“阿容，我是真心的，你再考虑考虑！”陈成满身酒气扶着车门说。

“快回去休息吧！你喝多了！”容姐站在我身边，身体微微靠着我。

“我和她已经结束了！你咋就不信呢？”陈成又要来拉容姐。

我往前半步，挡在容姐身前。

“侬到底走不啦？”大热天的，出租车司机也不耐烦了。

陈成悻悻地坐回车里：“催什么催，怕我不给钱咋地？”

出租车司机嘟囔了一句，没有再应声。

“阿容，我过几天再找你！”陈成摇下车窗对我们说。

……

看着车子离去，容姐慢慢恢复了平静，“他喝多了，没事。”

“嗯。”

“累不累？晚上带你去外滩看夜景，好不好？”

“好，听姐的。他——”我欲言又止。

看得出她不想说，我不好多问。

可能怕我担心，容姐简单说了几句。原来陈成的女朋友小芬是容姐大学闺蜜，还是上海同乡，毕业后跟陈成去了东北，在县城教书。两个月前陈成提出分手，女孩却发现自己怀孕了。

“这么狗血的情节！”我听傻了。

教师公寓在校园的一角，平时可以从侧门进出，今天容姐特意带我从学校大门进来。

门卫大爷很友好：“陈老师，没回家啊？”

“是呢，李大爷，这是我妹妹，在师大读书，以后会经常来。”她微笑点点头，给门卫介绍。

“师大好，做老师好！”李大爷对我伸出大拇指。

我对他笑了笑。

放暑假了，校园里几乎没什么人，我俩牵着手在树荫下往公寓走，没再说话。

我偷偷侧过头看着容姐清秀白皙的面庞，微卷的披肩秀发，沉思中透着清醇的书卷气息。

容姐的美是骨子里带的，她没有上海姑娘的矫揉造作，课堂上自带气场让学生敬畏；生活中安静内敛，又让人心生怜惜。

到家，我换上容姐给我新买的睡衣，放松了许多。

容姐洗完澡穿个到膝盖的长t恤，拿着梳子站在镜子前发呆。

想着中午发生的事，我轻轻地叹了口气。

她回过神来，“累了吗？”

“没。”我赶紧摇头。

“是我让你失望了吧？”她有点懊恼。

“不是。”

“姐，小芬会不会把孩子打掉？”我傻傻地问。

容姐摇摇头，“不知道，她不敢和爸妈说，毕业分配那年就和家里闹翻了！”

“陈成还能回头吗？”

“不知道。”容姐还是摇头。

“他——喜欢你？”我结结巴巴地问。

“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她一直摇头，“大学里，我们常在一起玩，只当他是哥们，男闺蜜。”

她很自责。

“每次出去小芬都在，不知怎么会变成这样？”说着话，她像个委屈的孩子哭了起来。

卸下为人师表的负担后，她还只是个涉世不深的毛丫头。

我走过去把她圈在怀里，轻轻拍她的背，“不是你的错。”

她趴在我肩上哭得更伤心了。

这么善良的女孩子怎么会故意破坏闺蜜的感情？

我抱紧这个柔弱的女孩，任由她哭个够，心里暗暗下决心，“姐，从今以后我保护你。”

在我的安抚中，她慢慢安静下来，抬起头看见我睡衣上湿了一大片，很难为情。

我去浴室拿了一块温热的毛巾递给她，“擦擦脸。”

她接过毛巾，把脸蒙在里面不看我，可怜兮兮地说：“改天再带你去外滩，行不行？”

“行。”

上海女孩的精致与生俱来，容姐更甚之。只要出门马上恢复校园御姐形象，即使时间很赶也要化个淡妆。让她顶着红肿的“熊猫眼”出门，还不如杀了她。

“姐，你困不困？”我有点困了。

坐一天一夜的火车，又折腾了半天，我确实累了，如果不是她一直在哭，我坐着能睡着。

“嗯，睡吧，我陪你。”

容姐公寓只有一张不大的床，单人枕头。我平躺着，用胳膊枕在脑后。

“热不热？”，她侧躺着面对我。

“不热。”我闭着眼睛快睡着了。

她顿了一下，突然半起身把我头搬起来，枕头移到我脑袋下，又把我胳膊拉平，自说自话地枕上去，手放在我肚子上，腿搭我身上。

迷迷糊糊还感觉她在拨弄我的睫毛，算了，困得眼睁不开，由她摆弄吧。

这一觉睡了足有三四个小时，醒来的时候，天色已暗下来了。

容姐坐在窗前专心看书，我走到她背后，发现她竟然在看我的小说手稿。

“姐。”

她吓一跳，“醒啦？”

“嗯，您没睡？”我睡得像死猪，根本不知道她啥时候起身的。

“睡了一会。”她站起来，敲了敲腰部。

“我的大作家，小说写得真棒！文笔不用说了，故事人物性格丰满，情节设计巧妙，悬念迭起，结局在意料之外又在情理之中。”

“姐取笑我。”被她夸得不好意思。

她把手稿递给我，“不过也有问题，作为历史题材剧，你对时代背景的特殊性不够重视。开学还有几天，你多查查资料，重新梳理一遍，我们到出版社找编辑看看。”容姐恢复了老师的气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