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鬼跟我说他要走的时候是在叶甜她们回去没有多久以后的事情。那个时候我们俩正坐在沙发上吃宵夜，小
鬼一说完，这面就直接卡在了我脖子里，我苟延残喘的垂死挣扎，最后可算是给缓了过来。我瞪着小鬼问他，
你干吗要走？！小鬼摸摸鼻子，挺淡然的笑了笑，说，张扬也找到了，我留在这里没什么意思，我不喜欢北京
！
妖妖在知道小鬼要走的消息以后，直接就杀气腾腾的冲到我家来了，指着我，跟个女打手似的问我，怎么着
，你小样儿挺牛的啊！你说，你把我弟怎么了？他怎么说走就要走了呢？！你是不是欺负他了，你说！我谄媚
的赶紧扶住妖妖，说，姑奶奶诶，您这是唱的哪出啊？您可是有孕在身啊，赶紧回去安胎，要是出了什么事儿
我可付不起这责任，一尸两命啊！妖妖彻底沦为独裁暴虐分子，揪着我就是一场满天星星亮晶晶，晃得我脑袋
一阵翻江倒海，这气象真他妈万千！
我心里想着我还能把他怎么着，我可是把他当我弟弟，亲弟弟，我又没强奸他，又没虐待他，他自个儿痛恨
这首都，我还能给他洗脑啊？！
林伊要走的前一天是他在那家酒吧驻唱的最后一天，我领上张璇，顾峥，呆呆，见河，小左等一行人就直奔
那儿去了，孕妇妖妖厚颜无耻的非要跟来，她老公拿她没辙，只好全程陪同护驾。
张璇坐我边儿上，她指着唱台上的小鬼问我，他就是住你们家的那小孩儿？我点点头，说，没错，他就是那
狗屁孩子！张璇笑了笑说，他长得真好看，他成年了么？我说，人家都十九了，你说成年了没？！张璇思索了
一会儿就说，我等下得去问问他这用的是什么护肤品，改明儿我也用那牌子的，这么远都看出皮肤好来了，还
是一男孩儿，嫉妒啊！我说，他只用孩儿面大王！
和他们几个喝了一圈儿之后我晃晃悠悠的走到了妖妖边上挤开她老公，一屁股就坐了下来，我跟妖妖说，我
说，妖妖，我难受！妖妖扶着我问我，你怎么了？满腹心事，我看你这眼神怎么那么茫然若失啊！来跟姐姐说
说怎么回事儿！我斜倚在沙发上,头垂在妖妖的肩上,妖妖让我想起了我妈,我现在格外想见到她,可是身边只有
妖妖,我只能跟着妖妖混了,我说,妖妖,我喜欢上了一个人,很喜欢!妖妖问我,那个人不是张璇吧?我摇摇头说,不
是,不是她!妖妖又问,那是谁啊?本事那么大!我抬起头来,冲妖妖呵呵一笑,我说,林伊!妖妖推开我,抓了把桌上
的开心果就往我身上砸,她说,你丫一天不开这种低级玩笑能憋死你啊?!好心安慰你,跟我整这出!你带你这样儿
的,好好说,到底是谁!这回我没笑,我看着妖妖挺平静得说,林伊!妖妖瞪我一眼,说,你丫还来劲儿了,别瞪鼻子上
脸啊,装得还挺像,都说不开玩笑了,你丫还这么瞎闹,小心老娘给你一蒙棍儿!我没再说话，低着头，看着地板上
折射出无数的光晕，过了半响，妖妖摇了摇我的肩膀，抖着声音问我，你别吓我，你不会说真的吧？我操起桌
上的啤酒喝了一口，然后转头对上妖妖瞪得跟贞子似的眼睛，我说，很遗憾的告诉你，这是真的！
我喝得挺醉的，迷迷糊糊的只记得我一直搂着张璇在唱歌，我好像唱的还是《小龙人》，反正车是没法儿开
了，醉成这样，是张璇帮我开车载着我和小鬼回的我家！我一到家就抱着马桶狂吐，这一吐，吐得我顿时清醒
了不少，我这是混沌并清醒着！
我坐在厕所的地板上，懒得起来，小鬼上来扶我，我一下子就把他给拉到了，我瞅着他，问，你东西收拾好
了么？
小鬼点点头说，收拾好了，我东西不太多！
我一听他这么说，心里头就顿时觉得格外不爽，我说，你就那么巴望着走？就那么讨厌北京？北京招你惹你
了？！小鬼咧着嘴巴冲我笑笑说，我上次开玩笑的呢，我不讨厌北京，北京挺好的，可是我的家在青岛，我
妈在那儿，张扬又找到了，我留在北京干吗？北京节奏太快了，我跟不上！
我靠在身后的墙壁上,闭着眼睛,我不知道我该说什么,我觉得我有些力不从心,沉默了一会儿,小鬼开始叫我,
他的声音不大,他叫我,"苏煜哥!"我慢慢得睁开眼睛,就看见他的脸离我很近,他哭了,我顿时慌了手脚.
(二十三)
小鬼是个挺坚强的家伙,映像中他不太爱哭,唯一见过的一次就是在张扬打他的那个晚上,他抱着我说他不想长
大,这次,他又哭了,我的酒劲儿已经完全消掉了,小鬼靠过来,他的声音被刻意压抑的有些颤抖,我听见小鬼说,"
我觉得张璇姐是个不错的女人,你要好好跟她在一块儿!要好好在一块儿...”
话还没讲完小鬼就开始放声大哭，我彻底被他吓到了，转身扯着后面的卫生纸就赶紧给他递过去，我说，“
小鬼，你别哭啊，你哭什么？！”
小鬼很不礼貌的把纸给扔在了一边儿的地上，我刚想骂他，你不要就不要，你扔什么，不知道现在卫生纸涨
价？！这年头赚个钱容易啊，这孩子！小鬼做了个很突兀的动作，他一下子扑了过来，搂住我，边哭边说，“
苏煜哥，我不想走，我其实挺喜欢北京的！”
我说，“我知道！”
小鬼又说，“苏煜哥，你们都是好人，我不想和你们分开！”
我说，“我知道！”
小鬼说了最后一句，“苏煜哥，我喜欢你，你别讨厌我，也别觉得恶心，更别觉得我变态，我是真的喜欢你
！就算你真那么想你也别说出来，别告诉我！”
这回我没说话了，我觉得这个晚上格外的冷，但是小鬼的眼泪却比记忆中任何一次都要来的滚烫。
小鬼是早上的车，具体几点我不记得了，只知道送小鬼出门的时候，看着他套在厚厚外套里的瘦瘦的身子，
我心里觉得挺难过的。小鬼的东西确实并不太多，比搬来我家的时候还要少，就是两个旅行袋，记得以前小鬼
说过他挺怕冷，我把围巾摘下来，围在了小鬼脖子上，虽然他已经系了条大大的围巾。
我揉了揉小鬼的头发，我说，“回青岛以后好好照顾自己！”
小鬼冲我咧嘴一笑，牙齿白白的，眼神挺清澈，他说，“苏煜哥，你也是，好好和张璇姐在一块儿，这回别
再搞砸了！”
他到教育起我来了，我摆摆手，送他上了计程车，是小鬼不让我送他到火车站的，他说，离别的感觉太矫情
，不想经历！我只好听他的，只送到楼下。关门的时候，小鬼把我家的钥匙还给了我，他对我说，苏煜哥，再
见！然后我就看见车子开走了，路边有些积雪被卷的得飞扬了起来，我想这次的再见不一定会再见了吧！
我没回家，一个人走在街上，太阳出来了，北京的天空不像前两天那么阴晦了，阳光照得我眼皮有些发疼，
脚踩在积雪里，回头看着那些脚印，觉得走的每一步，都显得格外沉重。我记得以前盖盖评价我说，他说我是
个走路从不回头的家伙，这样的人往往对过去不太留恋也很容易重新开始。我想想也是，从小到大，我走路都
不喜欢回头，这是潜意识的行为，这点小鬼跟我不太一样，小鬼虽说走路不喜欢左顾右盼，一般都在低头掘金
，但是我注意到，他有的时候会回头，就像每次和妖妖说完再见大家各走各的的时候，他就会回头，看得出来
，他是个重情义的小屁孩儿，至少，他比我有人情味儿多了。
昨天晚上，妖妖问我，你怎么就知道自己喜欢林伊？
我说，不清楚。
妖妖又说，那你凭什么说你自个儿喜欢人家？！
我回答她，凭什么？就凭我想一辈子和他待一块儿，这理由够充足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