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愁梦酒醒，等闲离别易销魂】
听到林哥将华哥压在身下，我的心一下子被揪住了，就觉得刚喝过的那杯酒都冲到脸上了，刚才还在思摸着林哥为什么那么失魂落魄、意志消沉，如今注意力全集中到这件对我而言意义重大的事情上了，我不敢想象这件事真的发生了对我意味着什么，我还有没有足够的勇气去面对这件事；我同样不能想象这件事会不发生，我眼前的这个人本身就是个性感尤物，又在风月场中摸爬滚打惯了，他穿着半透不透的内衣就把我迷得七荤八素的，更何况如今是真刀实枪地干了。一时我有些后悔自己为什么要穷究这件事，根据我的经验，如今这个社会，事实的真相往往都是可怕的。同时，我也做好了准备，如果他们真的发生了苟且之事，我首先要狠狠地教训眼前这个人，然后去找林哥算账。
这时，就听见华哥“咕”的一下一杯酒又下去了，幽幽地说：“就在我自以为得手的时候，他猛地起身，粗鲁地将我压在身下，我以为他激情来了迫不及待，心里很高兴。说实在的，多年来我只是人们发泄的工具，没有谁把我当朋友，我又是那种心比天高的人，那些爷们娘们没一个能真正打动我的，现在突然有了个让自己一见钟情的，看来对我还有点意思，我还真有点欣喜若狂呢。我正做美梦呢，发现他没有上我，反而用腿抵住我背部，咬着牙低声喝道：‘你要干什么？你再这样我就喊了。’
我像泄了气的皮球，整个人像掉进了冰窖里；又像被活捉的猎物，只有任人摆布的份儿。这种事儿真要让人给知道了，那不是找死吗？我依然跪着将脸紧贴着他的私处，双臂扣紧他的屁股，喃喃了一句：‘从看见你的第一眼开始，我就身不由己地爱上了你，我想要你。’他推开我，说了句‘你当我是鸭子么’，轻叹了一声，用毛巾掩住私处，出去了。
好事成空，我心里很沮丧，可我还是感激他，在那样的场合，我冒冒失失的，他就是揍我一顿，或是喊人拿我，让我出丑，也是正常的，可他没有，就冲这一点我就感激他。可他的‘你当我是鸭子么’还是刺痛了我，我知道他是无意的，可他道出了一个鸭子在人们心中的印象。我只是个鸭子，只能被人玩，不能被人爱的。丑小鸭能做白天鹅的梦吗？”
华哥说这些话的时候，嘴一个劲地抖着，泪水淌成了河。
“出去的时候他正泡在池子里，毛巾还搭在私处。他仰着头，闭着眼，脸上挂着两行泪，喉结上下滚动，我知道他痛苦，可我不知道他为什么痛苦，但不管怎样，我依然心疼他，只是我不敢上前搭话，就没趣地出来了。我没走，一直在等他，等他穿好了衣服要走的时候，我偷偷地将自己的名片塞到他衣兜里。
这就是我们两人认识的全过程，我以为我们再不会见面了，虽然我经常会想起他，会梦见他。可这世界真小，我们还是见面了。去看高阳那天，我一进门就认出了他，我希望他能认出我，又怕他认出我。我想和他说话，又怕和他说话，听说他要走，我才下决心抓住最后的机会，恬着脸说请客。你说，我是不是太傻、太贱？我甚至想，如果他能接纳我，我立马辞掉这破差事，和他远走高飞，为他做牛做马都情愿。这样的想法我自己都觉得可笑，一个鸭子，怎么倒动了真情了？”
华哥停住了，眯着泪眼盯着天花板，白炽灯的光照在他通红的脸上，他眼中的泪在灯光下格外醒目，这使他的脸别有一种神采。也许，动情的人都会有神采的。
本来我该恨他的，毕竟是他在我们中间横插一杠，可我又实在恨不起来，这当然是源于我对我们爱的自信，更重要的是我感受到了他爱的饥渴和他对爱的执着。其实，每个人心灵的最深处都有那么一个最私密的角落，安放着他最私密的情感，他不轻易示人，也不肯轻易触动。一旦示人，便是海枯石烂；一旦触动，就会石破天惊。即使如华哥这样的卖身族，心如荒漠，内心的最深处还是会有那么一个小小的角落，它温柔、细腻、柔软，如同一块小小的绿洲。也许正是这个小小的角落支撑着他灰暗的人生，寄托着他朦胧的希望，伴着他走过风，走过雨，走过日出日落，走过春秋冬夏。他默默地等待，期待着有一天他梦中的真命天子会踏上这小小的绿洲，携起他的手，用爱的脚步去丈量它，用爱的雨露去浇灌它，用爱的双手去开垦它，让小小的绿洲变成宽阔的草原。
等到了那个人，人生了无遗憾，错过了那个人，人生便如死灰。有时人生的悲剧不是生活的重压，而是心灵的荒芜。
那时该是林哥最受煎熬的时候吧。我要他给我个说法，外面又有不少人给他提亲；他爱我可又难以答应我，想拒绝我可又不想伤害我；他不愿去相亲可又不能不去，他想发泄苦闷可内心的道德感及自身的身份又不允许他发泄，那该是怎样撕心裂肺的煎熬啊。
我突然觉得自己很自私，我只是为了自己的爱去索取爱，却没有设身处地地想这种爱对他意味着什么和可能给他带来的伤害。与此同时，我还和金星玩着暧昧，虽时有愧疚，可也无力拒绝。我要求林哥给我一份纯粹的爱，却恰恰忽视了自己爱的纯粹，在爱的天平上，我总是索取的多，付出的少。
追求爱没错，可它带来的不应该是伤害。可爱带来的却常常是伤害，尤其是两个男人的爱。这种伤害有时来自外界，更多的是来自我们自身，我们往往缺乏足够强大的精神，在外界的压力下扭曲了自己，然后将这种扭曲加到对方身上，弄得双方都筋疲力尽、遍体鳞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