续29
到了宿舍,就见华哥四仰八叉躺在床上,眼直勾勾地盯着惨白的天花板,仿佛能从天花板中看出点什么,其实天花板上除了一盏灯和几只小飞虫,其它什么也没有。我走过去,坐到他身边问:“怎么了,华哥,还没吃饭吧?我从家里拿了大闸蟹,你吃几个吧。”
“不想吃,现在就是满汉全席摆在跟前也不想吃,走,陪哥喝酒去,哥今天要喝他妈个痛快。”
“你还别说,我还真带酒来了。你想,有蟹怎能无酒,《红楼梦》里还专门写了螃蟹宴,吃蟹、饮酒、赋诗,好有闲情雅致。我寻思着跟你学习也快完了,得好好谢谢你,就从爸爸那儿拿了两瓶好酒,一瓶茅台,一瓶五粮液,要不,咱开一瓶?我陪你喝两杯。”
我说着就把床头的茶几移过来,将菜摆了上去,华哥也不说话,撅着嘴拧着眉头打开酒瓶就往嘴里灌。我将酒瓶夺下来:“要喝也要慢慢喝,有你这么喝酒的吗?先吃点东西,好酒要细细品尝。”
华哥呛得一个劲地咳嗽,鼻涕眼泪都下来了:“喝死算了,还品尝什么,没意思!”
“华哥,有什么心事说出来,心里就好受点了。”我将剥好的蟹黄递给他。
他手持蟹黄,喘口气,摇了摇头:“不说也罢,说了闹心。”
我边劝他吃菜,边劝他少喝酒,虽然我很想知道事情的真相,可看到他痛苦的样子,实在不忍心让他空腹灌酒,更不忍心让他酩酊大醉,无论什么时候我都不是那种看着别人痛苦自己在一旁幸灾乐祸的人。
我们边吃边喝,拉拉杂杂地说着话,我看华哥情绪逐渐稳定,酒也喝得差不多了,也该到了酒后吐真言的时候了,就腆着脸皮问道:“华哥,除了你的初恋,还有没有给你印象最深的女人或男人?或者说你有没有再爱上哪个女人或男人?”
“有,我接触了那么多男人和女人,怎么可能没有。刚开始干这差事的时候很好奇也很害怕。老板给我介绍了几个,可不是老得要命就是胖得要死,我死活不肯。我想,我的第一次怎么也得给个像样的人。最后一个中年男人破了我的处。他很儒雅,很斯文,知道我是第一次也很小心,每动一下都问我疼不疼,一疼他就停下来。他让我第一次就领略到了男人之间性爱的美妙感觉,他也让我试着做了他,让我体验到了和女人做爱完全不同的另一种销魂感觉。有很长一段时间,他都是我唯一的客人,后来被他妻子发现了,我们的关系也结束了。”
“你爱他?”
“谈不上爱,因为他开始就告诉我他结婚了,可毕竟是第一个,所以印象深刻,而且他也很尊重我,和他在一起感觉很踏实。后来很少能遇到他这样的人了,我也无所谓了,只要给钱,什么人都行。”华哥说着,仰起脖子又灌了一大口,把酒杯重重地顿在茶几上,脸红红的,低头不语。
“就这一个?”
“还有一个。”
“这个咋样?”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他...真的很好,其实...你们认识,他就是...是林哥,你老师。”
“他不会好这一口吧?”虽在所料之中,可我还是不愿相信。
“不是他好这一口,是我爱上了他。”
“你原先不是爱女人吗?”
“我原先是爱女人,可干上这一行以后,一切都变了,再也回不去了。我有时也为女人提供服务,可再也找不到以前和女朋友做爱时升入天堂一样的感觉了。男人千万别碰男人,碰了,就像吸鸦片,上瘾,就出不来了。我现在只能爱男人了。”
“林哥他做过你?”
“没有。”
“那你怎么会爱上他?”
“爱与做爱有关,但有时又与做爱无关,更多的时候它是内心的一种强烈感受和感应。”
“我不懂你的意思。”
华哥又絮絮叨叨地将在浴室相遇的情节说了一遍,说着说着泪就出来了:“我自己都不知道他怎么会给我那么奇妙的感觉。看着他撑着头闭着眼淋浴,英俊的脸上带着愁苦和抑郁,我就有种心疼的感觉。看着他泡在池子里,完全沉浸在自己的痛苦中,我就像自己的心被揪去了一样,那一刻,我的眼里心里只有这个人,你说怪是不怪?要说他帅,也不是特别帅,我自信比他更帅一点,可他身上有一种特别的东西像磁石一样吸引我,越端量他,他的吸引力就越强,看着看着我的心里就起了化学变化,到最后那种奇妙的说不清的但肯定是爱的感觉几乎让我窒息了,我发疯了一样想亲近他。”
“有你说得那么玄乎吗?”
“就是这么玄乎,开始我也闹不明白,后来,他无数次地出现在我梦里,我也无数次地琢磨他,总算闹明白了一点,虽然他当时忧郁、颓废、漠然,可掩饰不住与生俱来的高贵和脱俗,他是个很奇妙的综合体。”
华哥的话还真是“一语点醒梦中人”,和林哥相处这么长时间,我从来没往这一层想,可事实也许就像华哥所说的,他身上散发着让人欲罢不能的魅力。他是严肃认真学识渊博的老师,有时也是童心未泯活泼调皮的孩童;他是知疼知热体贴入微的大哥,也是含情脉脉情意绵绵的情人;他从不轻易表白自己的感情,可你又能从他的言谈举止中感受到他深沉的情感。在认识林哥之前,我算是个标准的直男,虽然没有过刻骨铭心的爱,可也和几个追求我的女生交往过,和她们交往,没有一点障碍,重要的是,我从来没有对男生产生非分之想,可和他交往不长时间,我的非分之想就来了,我恐惧、惶惑,我寝食难安,我不知所措,为了逃避这种感情,我不再去他住所,刻意少和他接触,甚至尝试着去爱姗姗,可那段时间,我神情恍惚、失魂落魄,我心无所属、意乱情迷,学习成绩急剧下降,如果不是他让我重新回去和他住一起,后果真不堪设想。他平日不大声色,更很少疾言厉色,可他有本领将我们紧紧凝聚在一起,无论男生女生,都对他服服帖帖,包括像高阳这样的捣蛋鬼,这就是人们通常所说的人格魅力吧?
“那你接近他了吗?”我终于点到主题上了。
“当然接近了啊。”
我感觉我全身的血都“腾”地涌到脸上,急切地问:“在桑拿间?”
不料华哥这当口却偏偏脱下衬衫,摔在床上:“你把窗打开,闷死了。”
我打开北窗(我们的宿舍在阴面),酒店后花园的景致便一览无余了。与酒店前门金碧辉煌、车水马龙不同,这儿昏黄暧昧的灯光映照下的是幽僻、雅致、朦胧、带有小桥流水般的田园风光。
花园中间是一个池塘,池塘中点缀着或盛开或含苞未开的荷花。白色的拱桥横跨在池塘上,桥下横卧着几只小船,皎洁的月光朗照在池塘上,池塘边花木参差不齐的影子倒映在池塘里,和池塘里荷花明暗有致地组合在一起,令人仿佛置身于可采莲的江南。荷塘周围栽着各种花木,高大的花木中间往往挂着秋千,秋千掩映在花木中,几乎与外面隔绝。如果不仔细看、仔细听,你根本发现不了秋千中的万般风情。
这是一个隐蔽的世界,也是一个享乐的世界,旖旎的风光、醉人的花香中上演的往往是情欲的故事,而在它对面的这间小屋里,我也在听一个充满情和欲的故事,故事的主人公中有一个是我深爱的人,他在和别人发生着别的故事。
我突然之间没有了听故事的兴致,我不知道如果发生了不该发生的事儿,我该怎么去面对,我还有没有足够的承受力去面对。
我在床上枕着胳膊躺下来,华哥还在絮叨:“我看见他进了桑拿间,心中一阵惊喜,便也心急火燎地进去了。我进去的时候,他正瘫坐着,紧闭着眼。蒸汽房里雾气缭绕,他就像坐在云里,有点模糊,有点暧昧,有点神秘。我在他身边坐下,他浑然不见。我伸出手试探着搂住他的肩,他居然就将头倚在我肩上,那一刻,我狂喜的心都要跳出来了。我转过来抱住他,他也任凭我抱着,脸上还是一脸的漠然。我的手缓缓游移到他的大腿,他毫无反应,我的胆子又大了些,握住了他的家伙,爱不释手,他还是毫无反应,甚至我套动他的生命他也没反应。于是,我跪下了——很虔诚地跪下,给他做起了口活。刚开始他依然没什么反应,可渐渐地那玩意在我口中由软变硬,由细变粗,身体也微微动了几下,我因为如愿以偿,心中那个激动啊,身子摇摆得像风中的落叶。当我将他的生命全部含入嘴里,并将全部的真诚倾注舌尖的时候,他终于发出了粗重的喘息。正当我以为自己得手的时候,他猛地起身,粗鲁地将我压在身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