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杯过后,华哥反客为主,频频劝酒。“第一杯,咱祝高阳早日恢复健康。”“第二杯,恭喜你们顺利考上大学。”“第三杯,为我们今后的友谊干杯”。华哥列举了这些我们不得不喝的理由连劝了我们三杯。
几杯啤酒下肚,我有点晕晕乎乎的。这时华哥拿起酒瓶和酒杯走到林哥面前,手搭在林哥肩上为林哥倒上了酒,说:“老师,我羡慕你拥有这么一份有意义的工作,更羡慕你教学有方,能培养出这些有情有义的学生。我希望能交了你这个朋友。咱俩干一杯,我先干为敬。”
我没能看他们喝下去,因为尿急得赶紧往厕所里跑。方便完了,感觉轻松多了,可有点脸热心跳,就想出去洗把脸,就在这时,一个人急急地闯进来,他不去方便,倒一把扯住了我的胳膊,我一看,是林哥。
“你弄疼我了。”
“你把那破工作给我辞了!”
“你说什么?”
“我说你把那破工作给我辞了,怎么?听不懂吗?”他红着眼冲我咆哮。
看着他盛气凌人、气急败坏的样子,我一下子火了。那天下午受到的屈辱和积久的怨恨此刻彻底爆发:“你有什么资格对我吼?你谁呀?如果说你是老师,那你该知道,高考完了,你教师的职责也结束了;如果说你是我爱的那个人,那我告诉你,那天下午,你丢下正和你**的我去会那女人的时候,我们就完了。你说,你谁呀?你有什么资格对我吼?”我眼睛直逼着他,咬牙切齿地说。
显然他没想到我会来这么一出,怔怔地塑在那儿,一脸的惊愕。
我摔门而出。
到了水龙头下,我抬头看了看镜子中的自己:涨红的脸上不知什么时候已挂满了泪水,通红的眼睛像要喷出火来,鼻孔明显的一张一翕的,整张脸带着夸张的扭曲,全然不像平日的自己。我抚摸着脸,暗暗问着镜中的自己:这还是你吗?你怎么变成这样了?你发泄了,你将心里的一口恶气出了,你将那人弄得遍体鳞伤,你该高兴了,可你高兴吗?为什么你会不由自主地泪流满面?为什么你的心像被摘掉了一样?
原来伤害是彼此的,任何一方都占不到半点便宜。
胸口发闷,肚子里翻江倒海的,终于抑制不住将刚才喝的酒“哇”的一声全都倒出来了。
林哥刚好出来,见我这样,忙跑过来。一手抓住我的胳膊,一手轻轻地捶着我的后背,见我平静下来,就说:“快漱漱口,洗把脸吧。”边说边帮我冲刷刺鼻的秽物。
我正洗着脸,就听见华哥的声音:“你怎么了?都吐了?脸色怎么这么差。”我以为他是问我,抬头刚准备回答,却见华哥正拉着林哥的胳膊,一脸的关切,林哥倒是置若罔闻地继续冲刷着秽物。
我的大脑“轰”地炸了,一种莫名的恐惧笼上心头。从他们刚见面的古怪表情,到华哥毫无来由地张罗着请客;从路上两人反常的沉默,再到酒桌上华哥异乎寻常的热情,种种迹象都表明他们认识。林哥怎么能认识华哥,难道林哥也是华哥的客人?想到这,我不禁倒吸了口凉气,我不敢再想下去了。
极度的恐惧反倒让我冷静了下来,该来的早晚会来,那不如让他早点来,是该做个了断了。
我直起身子,直视着林哥:“你们认识,是不是?”
林哥还是一脸的漠然,仿佛我问的不是他。
“是,我们认识。”华哥代为回答。
“你闭嘴,我问他!”我对华哥吼着,指着林哥,“我要你亲口告诉我,你认识他。”
“是,我认识他。”
华哥吃力吐出的这几个字,其杀伤力不下于原子丨弹丨的爆炸。一个衣冠楚楚温文尔雅的人民教师竟和一鸭子有一腿,这太黑色幽默了。极度的恶心让我的胃剧烈地痉挛起来,去年国庆旅游见到父亲和女人在一起的反应又出现了,我开始大口大口地呕吐,呕得昏天黑地。
林哥和华哥显然都吓坏了,慌慌张张地要来照顾我,我极力忍住极度的不适,恶毒而冷酷地低吼道:“滚,你们这对狗男人。”
(第26篇完)
27【心中晴朗,道是无晴却有晴】
(上)
当我低吼出“滚,你们这对狗男人”的时候,我自己都惊呆了,我等待着一场暴风雨的来临。
在我们这儿,对一个人品行的贬损没有比骂他(她)是狗男女更恶毒的了。暴风雨前很安静,安静到了让人窒息的地步。我一边呕吐,一边等待着,反正今天是豁出去了,干脆拿出“死猪不怕开水烫”的劲头得了。当我呕完了肚子里所有的东西直到什么都呕不出来虚脱般地直起了腰的时候,我才发现,他们不知什么时候悄悄地走了,站在我面前的是姗姗,她那双美丽的大眼睛正关切地注视着我,说;“林哥说你喝猛了,都吐了,没想到吐得这么厉害,你没事儿吧?”
姗姗的温柔体贴让我很温暖,我闭眼喘了口粗气,说:“没事儿,现在好多了。”
“以后喝酒别这么猛,你又不常喝,哪禁得起这么喝。”
我微笑着点点头:“他们都走了?”
“没,都等你吃饭呢。”
我惊诧于他们的冷静,心想,他们心里果真有鬼,连爆发的勇气都没有,这使我感到有点索然无味,好像一记重拳打在了棉花上。同时我又惊诧于他们的涵养,明白这儿是公共场合,即使受了羞辱也不像泼妇一样骂街像流氓一样大打出手,再不快也忍着不扫众人的兴。
他们都在等我,我落座的时候扫了下全场,华哥将头转向一边好像在看什么,林哥一脸平静,小云和肥肥忙让我吃饭。我眼前一碗疙瘩汤,一盘饺子,我不好说什么,只得硬着头皮在众目睽睽之下吃了。事后我才知道,饺子是林哥看到我吐了之后要的,他们每人只喝了一碗疙瘩汤。
聚会因为我的搅合不欢而散。林哥强打着微笑和我们告别,还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看了我一眼,眼神很复杂。姗姗瞥了瞥其他人,偷偷到我面前嘀咕了一句“路上你可要小心”就和小云肥肥一起走了。
酒店我是没脸回了,回家吧。
刚走出几步远,华哥叫住了我,气哼哼地把我扯到僻静处,兜手就给了我左脸一拳:“你小子欠揍,这拳替你老师教训你!”
我被他打蒙了,下意识地准备还击,他又给了我左脸一拳:“这拳是我的。”
我捂着脸,鄙夷地怒视着他。
“我低贱、下流,我被人羞辱惯了,我可以不在乎,可他是你老师,你就忍心?你这混小子!”
我冷酷地笑道:“你急什么?如果没亏心事儿,你干嘛这么急?做亏心事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