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哥。”
“来了,还是他找的人呢。这里的院长是他以前的一个学生家长,所以院长让这里最好的医生主刀。”
“他人呢?”
“回去了,高阳刚进手术室,他家里就来电话了。他接了电话,好像很着急,匆匆交代了几句就走了。”
什么事儿把他急成这样?是他父母出事儿了?我这时也顾不得赌气了,急忙打电话,可一直无人接听。我悻悻地挂了,心里又多了一层担心。
一个多小时又过去了,手术室的门还没有开,我见天色也不早了,就劝那几位女生:“你们回吧,一有高阳的消息我们马上通知你们。”
哪知道女生们急了:“那不成,没有高阳的消息我们是绝不会走的。”
我们给女生使了个眼色,几个女生就向小菲走过去。小云蹲下来:“小菲,你也别这样了,事情已经这样了,你哭也不顶事,就让我们一起为高阳祈祷吧。”
小菲抬起头,用胳膊抹了抹哭红的眼,异常冷静地说:“我知道你们都怪我,是我不是人,是我害了高阳,是我错怪了他。我以前以为他只是个就会和女孩打情骂俏的花花大少,没想到他这么用情专一,竟会为了我这样。你们放心,高阳好了,如果他不嫌弃我,我就一心一意和他好,再不三心二意,如果高阳有个三长两短的,我就去陪他,不让他一个人孤单。”
小菲的话说得我毛骨悚然的,不过,我还是惊服于她的理智和果敢。在我的印象当中,高阳的确也就是一个痞痞的、酷酷的、好心性的、讲义气的、喜欢逗女生玩、什么都不在乎的肤浅少年,我们只是能玩得来的朋友,却永远成不了知己,我没想到他会有什么深度,更没有想到他会在他内心深处那么安好地放着他爱的人,为了她可以吃醋、可以打架甚至可以牺牲自己。在我的印象中,小菲也只是个轻浮的学习不错的漂亮女生,甚至有点没羞没臊的,我从没想到她会有什么丰富的感情,更没有想到她会这么敢作敢当,看来我对人性还真不了解。望着这个眼睛红肿神色坚毅的女生,佩服之余不禁为她担心起来,只得一个劲地在心里祈祷:高阳,你可千万得好起来,为了小菲,你也要好起来,要不然,这场面怎么收拾啊?
这时,手术室的门响了,响得人心惊肉跳的,医生护士的脸捂得严严地出来了。
医生摘掉口罩,绷着脸走到高阳父母面前:“孩子暂时没有生命危险,这孩子命大,差一点就捅到心脏了,要那样,就是扁鹊再世,也无力回天了。但他失血过多,还昏迷着。你们可以进去看看他,但必须保持安静。”
“怎么还是暂时的啊?”高妈妈又哭了。
“只要没并发症,可以说没危险。”医生说。
“哦。”高妈妈似懂非懂地点点头,马上又抓住医生的手,急切地问:“那可能发生并发症吗?”
“这说不准,孩子失血过多,身体极度虚弱,天又太热,细菌容易乘虚侵入。不过你放心,我们会好好照看他的。”
小菲这时发疯一样冲过来,高妈妈一把把她推出去,低声吼道:“滚,你把他折腾得还不够吗?”
高阳父亲脸上有点挂不住:“你这是干什么,她还是个孩子,孩子心理内疚,你就不能让她好受点?”
“我的孩子命都差点没了,她就不该内疚?孩子要真有个三长两短,你叫我怎么活呀?”高妈妈说着又呜呜哭起来。
“行了,也是阳阳不冷静,你这样对待她,万一她再出点事儿怎么办?还是照看孩子要紧,啊。”高爸爸忙着安慰高妈妈,几个女生去安慰小菲了。
往日活蹦乱跳意气风发的高阳此刻异常安静地躺在病床上,脸色惨白,鼻子里还插着管子。高爸爸扶着极力掩住抽泣的高妈妈,我拉着金星的手默默为他祈祷。几个女生进来了,看见高阳的样子就哭上了。我怕影响病人,赶紧将她们劝了出去。
看到高阳父母又痛苦又疲惫的样子,我和金星走了过去:“叔叔阿姨,你们一定也累坏了,要不回去休息一会儿,我们俩在这照看高阳,保证没事。”
“好孩子,你们有这份心,阿姨已经很感激了,你们回吧,高阳一醒过来,我就打电话给你们,我知道他离不开你们。”
“阿姨,我爸在法院工作,如果有用得着的地方,您说话,千万别客气。”金星很真诚地说道。
从医院出来,一阵清新的空气迎面吹来,紧张的神经一下子松弛下来,精神也为之一振。医院里特有的福尔马林的味道没有了,医生护士那严肃的脸庞匆匆的身影不见了,病人愁苦的面容蹒跚的脚步消失了,笼罩在医院里那沉闷压抑的气氛没有了,一切好像又恢复了生活的原样。
天上已是满天星斗,地上已是灯火辉煌,天地之间是熙来攘往的人流和车流。平日里觉得闹哄哄的这种生活在这场变故之后,变得真切有味,因为这其中活跃着活泼泼的生命。生命即使在平凡、寻常、琐碎中也能显示其不同凡响的意义。
我们沉默地走着,突如其来的变故把大家搞得心力交瘁,谁都没了说话的兴致,几个女生更是哭丧着脸,我和金星安慰了她们几句,就各自回家。
一个人在摩肩接踵的人流中穿行着,觉得很孤单,一种深入骨髓的精神上的孤单,仿佛自己已游离于世界游离于人群之外。也许人在本质上就是孤独的,即使你有视你若珍宝的父母,有意气相投的朋友,有情投意合的爱人;即使你在嘈杂喧嚣的闹市里、在觥筹交错的宴会上,在笑语喧哗的聚会中,你还是孤独的。孤独就像小偷一样,总在你不经意的时刻乘虚而入,偷走你的心,让你茫然失措。
“林哥家里不会有事儿吧?打电话也不接,也不知给个电话。”我思绪最后的落脚点还是到了林哥身上。有心打电话问问他,觉得太掉价,不问,心里老是栖栖遑遑的,一个人就这样在犹犹豫豫中胡思乱想。
正在这时,手机响了,第一感觉是林哥打来了,没想到是华哥的:“小枫,在哪儿?快回来,有急事。”
“什么急事?”
“少废话,回来再说!”
“又是急事,今天怎么这么多事儿啊?”我嘟囔着,拔腿就往酒店跑。
我上气不接下气地跑到酒店门口,华哥走了过来,拉着我:“走,陪哥喝酒去。”
“你不是有急事吗?”
“喝酒就是急事。”
我简直无语了,一股无名火“噌”地窜上来:“没心情,不伺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