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泳馆很开阔，天蓝色的空间被夕阳涂上了橘红，明朗中就多了点暧昧和挑逗。里面人不是很多，男人大多老而胖，女人大多年轻漂亮，年龄虽不般配，可并不影响他们好得蜜里调油。如此和谐的局面真可算是我们和谐社会的一个有力佐证。只是不知道那些成天在家以丈夫孩子为中心辛勤操持家务的女人知道了当作何感想。难道是我这八零后赶不上潮流了？居然不如他们这些五零后、六零后大胆、时尚。

我又想起了老爸，想起了还有着纯真少女情怀的老妈，想起他们曾引以为豪的爱情，想起他们风雨同舟共同创下的基业，也想起了去年在此旅游老爸和那位年轻女子笑语殷殷情意绵绵的样子，心中五味杂陈，若问爱情除了“爱”，还有什么？

他好像也不愿在此多做逗留，我们游了几圈，又冲了个澡，就返回了房间。

谁都不言语，各自想着自己的心事，气氛有点压抑。

好在这时有人敲门了。服务生推着一大蛋糕来了。我俩面面相觑，不知所措。

服务生很机灵，一眼看出了我们的困惑：“是这样，林先生，每一位到过我们宾馆入住的宾客我们都有记录，根据我们的记录，今天应该是您的生日，这是我们宾馆免费为您提供的。我想，生日是件私密的事，要带点浪漫，有点情调，所以就自作主张地把蛋糕送到您房间来了，在这样的景区，在这样的房间过生日应该是很温馨的。祝林先生生日愉快。”

他捶打着自己的头：“你看看我这人，把自己的生日都忘了，谢谢你周到的服务。”

可服务生还是微笑地站着，他恍然大悟，连忙把一张百元大钞递了过去。

“二位想吃什么？”服务生又把菜谱递了过来。

他让我点，我想，哥哥的生日马虎不得，反正老爸有的是钱，不花白不花，我不花，他不也会变着花样花么？多半还是花在女人身上，可看着陌生的菜名，我又不愿露出乡巴佬的无知，就把菜谱丢在一旁，拄着头，装模作样地说：“野生对虾，最大的，四只；野生鲍鱼，最大的，四只；大闸蟹，最大的，四只；海胆，最大的，四个；听说你们这儿的炒天鹅蛋很有名，来一盘；这是五个了，六六大顺，那就再来一盘烤羊排吧。还没汤呢，就要海参汤吧。六菜一汤，够了。对了，再外加两瓶葡萄酒。”

他含笑问我：“还喝酒啊？”

“今天是你生日，怎么能没酒呢？”

“行，那就喝点吧。”说着又转向服务生，“就按他点的做吧，快点就行，我们都饿了。”

“马上就好。”服务生躬身退下。

平日里被老妈伺候着倒不觉什么，今天被别人这么陪着小心伺候着就觉得浑身不舒服。服务生一走，我就向他吐舌头：“打肿脸充胖子。”

他也瘪了瘪嘴：“是啊，一百元够我们在外面吃顿烧烤了，可有什么办法，入乡随俗吧。你等等，我先给家里打个电话。”

蜡烛点起来了，柔和的烛光弥漫开来，让人的心也一下子变得柔软：“哥，许个愿吧。”

他闭上眼，嘴唇微微动着，显得虔诚而专注。不知怎的，我的眼泪夺眶而出，在这朦胧的烛光中，在这温情的氛围里，我只希望，我们能永远在一起。希望哥哥快乐，希望我能让哥哥快乐。

我们没有唱生日歌，对我们而言，形式是次要的。我走上前，轻轻搂着他的脖颈，在他耳边说了句：“哥，生日快乐。”

他拍了拍我的后背：“谢谢，我希望有一天能单独给你过一次生日。”

他永远都是这么善解人意，他善良到宁可自己受委屈也不忍去伤害别人。有他的这句话，就是他不能单独为我过生日，我也知足了。

正切着蛋糕，服务生把饭菜送来了，一边上桌还一边介绍着。对于生活在海边的人，这些不是什么新鲜玩意，可他们为什么要起些稀奇古怪的名字啊？服务生介绍完，说了句“你们慢用”就退了出去。

我们慢慢地享用着，有一搭没一搭地随性聊着。说实话，那酒实在难喝，可聊着聊着不知不觉一瓶就进去了。我又将第二瓶启开，他也没反对，我们继续边喝边聊。

说着说着就说到了我姐，刚开始，他还能自持，说到动情处，泪就下来了：“你说，人生怎么就这么多不如意，你姐那么好的一个人，她去年还在这儿给我过生日呢？怎么说没就没了呢？她还没来得及享受人生啊！你说，我们怎么连自己的命运都把握不了呢？”

我不知怎样安慰他，只能老调重弹：“哥，我姐走了，不是还有我呢么？”

他痴痴地看着我，醉意朦胧：“是啊，有你，有你真好。”

我将他扶到沙发上，就去倒茶，他倒在沙发上，嘴里还一个劲地念叨着我姐的名字，一遍一遍地叨叨：“雨濛，我把自己丢了怎么办，我丢了自己怎么办？”

我扶起他，喂他喝了茶，他就倚在我的肩上，嘴里不知呢喃着什么，我只得搂着他，静坐着。

烛光熄灭了，黑暗包围着我们，外面有隐约的歌声飘来，有隐约的浪声传来，使寂静中隐含着驿动。

又是一个不宁静的夜吧？

（第16篇完）

17【枫林为证，天涯明月永此时】

我搂着他，可他身子有些软，我只得挪了挪身子，让他躺在我怀里，他的嘴里还一直喃喃着。

这样的失态在他是很少的。在学生面前，他一直是阳光、乐观而自信的；在同事和他人面前，他也是易于相处和与人为善的；可在我面前，他往往会真情流露，孩子气也好，恶作剧也好，体贴入微也好，低声下气向我赔不是也好，都让我看到了一个更真实更鲜活的他，让我更清楚地知道他是真对我好。当我们想博得一个人好感的时候，我们往往把自己伪装得十全十美，道貌岸然，只有我们真真正正地爱上了一个人，才会毫不掩饰那个真实的自我，甚至把自己的缺陷都暴露出来，就像一位至爱的母亲，唠唠叨叨，挑剔这挑剔那，虽不免让人烦，可你能时时感受到那流淌出的爱意。虽然他有时不免刻意隐藏自己，可在隐藏中有时反而更能透露出他的真意。

他说丢失了自己，我有些不明白。头都想破了，才想出点所以然来。他大概是说他在爱过女生之后又不合时宜地爱上了一个男孩吧。我能理解他的感受，在繁重的学习生活结束后，在百无聊赖的长假里，我想得最多的是我的这种爱。我的爱虽然坦坦荡荡，情真意挚，可我无法和别人分享，包括我最好的朋友，我心中有阴影，这种阴影就像魔鬼附体，甩不掉，挥不去。他一个踏上社会的人，一个为人师表的人，一个到了结婚年龄的人，承受的压力何止我的十倍百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