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瑜的爸爸去办出院手续的时候，我帮着她妈妈一起在收拾病房里这几天带过来的生活用品。楚瑜的腰已经不那么疼了，可以轻轻扭动，但是不能久坐，使力久了就有些酸疼。

[这几天真是辛苦你了。]楚瑜的妈妈轻声对我说，那会儿我正弯着腰在把脸盆、洗漱的东西都归到一起。

我听到这话回头对她笑了笑，没有说什么。每天楚瑜爸妈在的时候，我俩是连话都不怎么敢说，我站起身的时候，朝楚瑜偷偷挤了挤眼睛，引得楚瑜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她这几天，气色慢慢好转，多亏她妈妈每天照料得好。

[妈，我的衣服带来了吗？我现在换衣服好了，正好爸爸现在不在。]床上的楚瑜边说边想坐起身，我连忙到她身边去扶她。

她妈妈拿来了楚瑜的贴身衣物，递到楚瑜面前，我刚想伸过手去帮她把病号服脱了，楚瑜用手肘暗地里顶了我一下。我这才意识到，似乎当着她妈妈的面，不是很合适……我就立在床边，看着楚瑜自己脱衣服，然后“呼”地一下，她那身我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身体就显露在我面前。她拿起内衣穿上，但伸手去扣后面搭扣的时候有些费力。

[妈妈帮你吧。]她妈妈边说边往楚瑜身后探去。楚瑜辩前倾着身子，让她妈妈给她扣。

在一旁的我，看着眼前“衫不遮体”的楚瑜，竟有些面红耳赤起来。那样的她，让我有了本能的生理反应，就想能伸手去摸一把。可又因为她妈妈在，我死命地克制这样不纯洁的念头。

帮他们把东西都提上他们家的车之后，楚瑜的爸妈已经准备跟我告别，但楚瑜突然地说了一句，[爸爸妈妈，让小羽跟我们一起回家坐坐吧。]

话音刚落，我诧异地看着她，刚想着说“不用了”，[那就一起回家吃午饭吧。]楚瑜的爸爸转过身坐进车里，留下了一句话。

我开着自己的车跟在他们后面。这几天的相处，他们虽然没有当面提过我和楚瑜的事，但对我的态度已经算是客气了。这次的意外，竟阴差阳错地给我和楚瑜未来的生活带来个小小的转变。

那天是我第一次踏进了楚瑜的家。装修得豪华大气的房子，透露着主人家的书香门气。第一次看到了楚瑜从小到大的生活处所，我挺激动的。她的房间不大不小，简洁静宜，等把她抚到床上之后，她妈妈就去厨房准备午餐了。我俩独自呆在房间里。

[傻瓜，干吗让我一起回来？挺尴尬的。]我坐在她的床畔，把她的手按在手掌下。

楚瑜笑了笑，[这几天每天你这么辛苦，让你来一起吃顿饭又不为过。]

[你还说……也不知道谁整出这事情出来的啊？]我责备的语气里带着宠爱，[要不是那个讨厌的石磊非要在你开车的时候说话，你会这么不小心吗！]

楚瑜瞄了我一眼，歪过头没吱声。

我轻轻推了推她，[干吗？我说错了啊？那你说，开车时，你俩说啥要紧的事了？也说给我听听！]

楚瑜瞥了瞥嘴，[切！那么凶，不告诉你了！]

[我哪有凶……]我低声下气起来去哄她。

她徐徐转过脸，看着我，[那时我正在和他说，我不喜欢他。希望和他的交往仅限于朋友之间的关系。然后他就问我为什么不喜欢他……]

[你！]我都快被她气死了。让她跟石磊说清楚，可干吗要挑这种时候。

[从福利院出来，他就说要约我新年里去看电影，我就想着现在说说清楚算了。]楚瑜倒是很委屈。

我揉了揉她的手，[好，就该怪我不好，那天应该我陪着你去，就没事了。]看着她脸上淡淡的还未痊愈的粉红色的伤痕，我只是心疼她吃了这些苦。

吃午饭的时候，楚瑜的妈妈坚持没有让她下床，盛了饭菜给她端进去。我就硬着头皮，坐在客厅的餐桌上，面对着楚瑜的爸爸，“不安”地吃着饭。

[别光吃饭，吃菜！]她爸爸低着头，说了一句。

我轻轻说了一声“好”，然后继续扒着米饭。这顿饭实在吃得味同嚼蜡。

她爸爸的浑厚严肃的声音又在耳边响起，[从小到大，我这个爸爸，从来没有骂过女儿一句，打过女儿一次。即使小时候楚瑜不听话或是犯了错，我都护着她。除了一件事，就是她对待自己的感情的不理智。她妈妈很生气，摇着楚瑜的身子，哭着骂她。就那一次，我没有帮她。我也觉得她做错了，觉得是她自己对待感情的不成熟，还要将错就错地走下去。这些年，看着她在我们身边，每天认真地工作，认真地教书，可总觉得她还是不快乐。]

这年过半百的男人，言语里带着些许忧伤，无奈地叹了口气，[唉。我们做父母的又能怎么办呢？哪个家长不希望看到自己的孩子能开心快乐？这大半年里，楚瑜不住家里的日子，我和她妈妈经常在惦记她，不知道她每天是否快乐，也不知道她每天都在忙什么。但每次她回家，跟我们聊天的时候，整个人都轻轻松松的，无忧无虑的，我们的担心渐渐就放下了。原来，孩子需要怎样的快乐，我们从来都不知道。]

听他说着这些话的时候，我鼻子有些发酸，不知道为什么，就像是在听自己的爸爸说着真心话一样。他愿意把心里话，这样直言不讳地跟下一代的我们说，其实不是每个父母都能做到的。他放下了为人父的高高在上的权势与尊严，他有的只是对女儿细腻的疼爱与不舍。

[以前啊，我总跟楚瑜说，早点谈个恋爱，结个婚，给我找个可以陪着我喝喝酒的女婿，不然总我一个人喝，怪闷的。]说完这句，他抬起头，望向我，苦苦地笑了一下。

他这一望，我一直强忍着的眼泪竟模糊了双眼。我心里满是对他的歉意，就像我抢走了他心爱的女儿。

[在说什么呢？]楚瑜的妈妈从屋里走了出来，看着我和他都傻坐着，没有动筷吃饭。

[哦，没说什么，我和小宋随便聊聊。来，你快来吃饭吧。]

离开楚瑜家的时候，差不多是下午1点的样子。后来，她爸爸当着她妈妈的面就没再和我说什么了。父爱和母爱的方式往往不同。作为父亲，他不会像母亲一样和女儿太过亲近，可他也却一直总在身后默默地望着你，生怕你有任何的闪失。作为父亲，他等着有一天，会有一个出色的男子能从他的手里接过他掌上明珠的纤纤玉手，然后慎重地嘱托那个男子，要像爱自己的生命一样爱他的女儿。作为父亲，他把太多的爱都埋在心底……我能明白他对我说这一番话的心意，他只是想我知道，楚瑜在他心里是那么地重要。

长辈们总说，没有自己为人父母一次，就不会明白父母们的辛酸。我想其实他们都小看我们了，早已成熟的我们，已经慢慢在读懂父母们的心。

我就带着一颗沉甸甸的心，回了爸妈那里。看到他们的第一眼，我深情地喊了一声，[爸爸，妈妈，我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