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新年，我基本整个就陪着楚瑜在医院里度过。

也不知道是谁规定的，医院都一律不让家属陪护，不到9点，护士就开始赶我们走。[除了重症病人才能留一个家属！]那个护士冷冷地对楚瑜的妈妈说。

[什么才叫重症啊！我女儿的腰都成这样了，半夜想要翻身都没办法自己动的，你们护士又不负责照料，怎么就不能让我陪呢！]她妈妈严肃地在“训”那个护士。

那小护士估计看楚瑜的妈玛不好欺负，转身说道，[那你等一下，我让护士长来跟你说。]

护士长倒也不再刁难，最后同意只能留一个家属在这里陪夜。

[阿姨，您和叔叔回去休息吧，我留在这里。]我连忙对楚瑜的妈妈说。

她有些犹豫，[你？还是我留下来吧，不麻烦你了。]

我想她对我还是带有些芥蒂，[阿姨，这里也没法好好睡，反正明天我也不上班，我又不累，让我陪楚瑜，您就和叔叔回去吧。]

这里陪夜的家属最多就有一张躺椅了，她妈妈这身体，要是累了心脏病又犯了，岂不是更麻烦。

楚瑜的爸爸倒是分得清轻重，[宋小姐，那就谢谢你了。那你就留下来吧，我和她妈妈明天早上就过来。]

楚瑜的妈妈终于点了头，她拍了拍楚瑜的手，然后就和她爸爸一起回家了。

她爸妈走后，我坐在病床边的凳子上，轻轻把楚瑜的手捧在手心里，放在自己的下颚下面抵住。她的脸明显有些苍白，平日里红润的嘴唇也失去了不少血色。心里的疼痛在一点点吞噬着我，我就静静地一语不发地看着她。

可能麻丨醉丨剂之后的副作用还在，没过一会儿，不知不觉中楚瑜又睡着了。我仔细地看着她脸上的伤痕，也不知道也条条痕迹会不会留下印记，我怜惜地拂去她鬓角边的碎发。在我眼里，她是如此的没，无论怎样都瑕不掩瑜。

病房里9点半就熄了灯，我从护士那里付了押金，搬来了张躺椅，并排放在楚瑜的床边，我靠躺着，斜着脖子看着已沉睡着的她。快到午夜的时候，困意慢慢袭了上来，我的眼皮子也越来越沉。但我又不太敢睡去，生怕楚瑜醒来需要什么的时候，我不能及时看到。我轻轻地起身，然后站在床边，硬是提着精神硬撑着。

这是我第一次在医院里陪夜，第一次学着去照顾一个至亲的病人。记得前些年，我爸因为喝酒太多，伤了肝住院的时候，我都没陪过夜。难怪人家说，有了老婆不要娘。好像在我的世界里，楚瑜胜过于一切。

半夜里楚瑜醒来过一次，我正靠在躺椅上，她的手慢慢伸过来，轻轻碰到了我。

[怎么了？]我紧张地站起来，伏到床边看着她。

她蠕动着嘴巴，轻声地吐了几个字，[我想小便……]

当楚瑜涨红着脸，不想让我给她端着那个尿盆，我坚决地挪开她的手，[别动，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你什么我没看过？！]她的腰现在被绑带固定着，所以完全不可能靠她自己。我觉得为她做这一切都理所当然，觉得没有任何好嫌弃的，或是奇怪的。深爱一个人，你会觉得她所有的一切都如己出。

这些点滴的照料，正是现在楚瑜最需要的。

那一夜，我就这样守在楚瑜身边，寸步不离，寸神不分。

第二天上午，楚瑜的爸妈很早就提着大包小包的东西走进了病房，基本都是给楚瑜煮的食物和水果。楚瑜已经醒来，她身上的麻丨醉丨药效已经全退下去了，她可以自如地伸展伸展手臂和腿。我和她两个人第一次一起面对她的父母，竟然就在这样的情形下。楚瑜有些不好意思，眼睛都不敢看我。

[宋小姐，辛苦你了。你回家好好睡一觉吧，我们在这就行了。]楚瑜的爸爸客气地跟我说。

她妈妈拿出汤煲，[你要不喝一碗鸽子汤再走吧，我刚给小瑜炖的。]

我连忙摆手，[都给楚瑜喝吧，那我先回家去。阿姨，今晚我还会过来的。晚上就还是让我陪着。]

他们听了连连说不用，[不能这样麻烦你，大过年，你别来了。总要吃年夜饭的吧！]

[我吃完晚饭就过来，没事的。]其实我很想说，怎么会麻烦我呢？我是这样爱楚瑜。我低头跟楚瑜小声地说了一句，[你自己好好休息，我晚上再来陪你]。

然后说完我就离开了医院。

真的已经是大年夜了，这是一个辞旧迎新的日子。好像过往的这一年，发生了很多很多事，像是带着我的人生走进了一个新的阶段。我顶着困意，开车我直接回了爸妈那边。

回到家，先洗了把热水澡，我倒头就躺床上去了。我妈还以为我身体不舒服呢，紧张兮兮地来问东问西。

[小羽，你昨晚加班了还是干吗了？！干吗累成这样？]

[妈，让我睡一会儿，过会儿临走前喊我……]其实我已经累得说不出话来了，转过身就闭上了眼。

我们家的年夜饭，30年雷打不动都要去奶奶家吃，亲戚实在太多，去谁家都不合适，所以定了规矩，去老祖宗家。下午5点来钟，我懒懒地起身，跟着爸妈去了奶奶那边。七大姑八大姨地都汇聚一堂，这样的场面其实我最害怕了。我坐在角落里，自己玩着游戏，任凭她们又开始对我的“人生、婚姻、未来指手画脚……到点吃饭，我急急忙忙扒了几口饭，趁着大家都在热热闹闹地敬酒说话，偷偷溜去了医院。

赶到医院的时候已经8点多了，楚瑜的爸妈好像没料到我真的会来，有些惊讶地看着我。

[你怎么现在就过来？家里年夜饭还没吃完吧？]楚瑜的妈妈语气明显比之前好了很多。

我淡淡地笑了笑，[吃过了。没事。]

楚瑜抿着嘴，笑意里带有些羞涩，眼睛瞥了我一眼。

之后，我也没再说什么话，楚瑜的爸爸说要去外面抽支烟，就走了出去。病房里顿时只剩我、楚瑜、她妈妈三个女人。

这样的情境有些尴尬，我不知道自己算是她家的哪一份子，但我从此都不想离开楚瑜的生活。即使他们对我有一万个不满意，我还是会硬着头皮赖在这里。

[你爸妈是做什么的？]楚瑜的妈妈有些不自然地开了口跟我说话。这是她第一次关问起我的个人生活问题。我有些紧张，又有些激动。

而后的时间，她问一句，我答一句。我巴不得此时此刻能捧出自己的心给她看，我是一个深爱着你女儿的人，虽然我也是别人的女儿。等到9点，护士又开始催人走的时候，楚瑜的爸妈安心地看我留下，双双走出了病房。

我有些激动地拉着楚瑜的手，[楚瑜……楚瑜……]

我甚至不知道该如何表达自己此刻的心情。像是看到前路的光明，像是感受到了他们对我慢慢开始接受。

而后的几天都是这样，我白天回家，晚上就来医院陪着楚瑜。我爸妈当然对我这样诡异的行踪感到极度好奇和不满，我就说晚上都和朋友一起通宵玩。直到年初四那天，医生一早查房的时候，说楚瑜可以出院了。